罗田的水散文

华山的雄奇险峻是众所公认的，但从华山上下来，我却觉得它有一个明显的不足，就是它太过僵硬，假若不是它有时还有云雾缭绕，我走过之后就绝不会再回顾它了，更不会向别的熟人推荐它。究竟是什么让我对华山的评价大打折扣呢？过后我仔细思索，才恍然大悟，华山缺水！山以水为神，没有水的华山是没有灵性的，还好那若有若无的一点云雾挽救了它，不仅使它免于僵死，还为它平添了不少灵动。假若华山再多一些流水，那它该要增加多少趣味！我认为，至少国内少有名山出乎其右了。然而，和人一样，完美的东西是不存在的，除非宇宙或上帝本身。

义水有声皆胜利，凤山无处不天堂。这是县城北口处的一幅对联，中嵌罗田的四个地名（凤山、义水、胜利、天堂），我的家乡大别山，雄奇险峻当然比不上华山，然而，无论其内在的浑厚还是外表的灵秀，均远远超乎其上。造成这一差别的，根本原因还是水。罗田的水资源丰富，可以说，凡有山谷，必有溪流。罗田的河流基本都是北南走向，东南与浠水县共享浠水河中段，西边就是巴河的上游，这两条河都是长江的重要支流，为它的中游壮大水量。其间溪涧密如蛛网，水库星罗棋布，大的就有天堂湖、白莲河、跨马墩、凤凰关、响水潭、邮亭寺等，而随便哪一处，只要登上稍高一点的山头，你就会看到山坳里有小水库在阳光下熠熠生辉，这都是毛时代最大的遗存。罗田人背山面水而居，因此，只要有村庄的地方，没有那一个面前没有大塘的。农人沿河筑坝，以取灌溉之利，几乎一两百米即有一堰。天堂河上有五级电站，白莲河畔有抽水蓄能，电力供应全县有余，更有可靠的饮用水源并兼收养殖与灌溉之功。这样一来，大山巍巍，成就了罗田的骨架；秀水潺潺，涌流出罗田的精灵。

山与水的配合，正如男与女的交融。满眼的苍山重叠，使人难禁困厄之愁；而一望无际的壮阔水面，更是越宽广，越令人漫生绝望之思。罗田的山水，美妙全在配合得宜。山得水滋养，水得山温存。有时你会觉得他们是嬉戏的父女，关爱有加而调教合辙；有时你怀疑他们就是共枕的夫妇，情意缠绵而进退有度；而有时你反而要可惜他们这一对永世的情人，爱深缘浅而终究不得不含恨分离。作为旁观者的你，常常不禁有化身之想，时而愿意为山为水，时而更欲作伐作媒。崖边石隙，水出如珠，你分不清是夫妻奋战的汗呢，还是情人挥别的'泪。日夜叮咚，水汇成泉，犹如顽童，成群结队，穿篁过棘，为涧为溪。流经石板，崖断而成瀑，势若奔雷，声闻界外；复下凿而成潭，深如龙窟，色蕴其中。遇其缓时，蹑足蛇行，恍若狐女蜿蜒入梦；逢其急处，飞珠溅玉，恰似莽妇撞翻聚宝之盆。稍稍冲出了大山的怀抱，这些河流就开始成熟、稳重起来，那些拦蓄她们的坝埂，更助她们三步一滞，五步一歇，频频回首，处处留情。虽然她们最终还是要消失在青山、城郭之外，谁说岭际的白云不是远来探望大山的家眷、深山里的溪涧不是情牵长江的至亲呢？

罗田的水，更妙在四时的变化。我最喜欢的却是阴历九月之中的罗田秋水，此时你到罗田任何一个地方，看到的水都更像是一个成熟而知性的美女。那么娴静安然的一汪，她已经洗尽铅华，没有了单纯与浅薄，却增添了智慧与超脱。她的感情凝练、深邃而真诚，她清澈，但不是一览无余；她安静，却绝不呆滞无神。你的心思无法逃遁于她的透视，但你却并不感觉窘迫与心虚，相反，你所有的烦恼与戾气也将消散于她的自在与安然，一切在她面前的映照，正如那漫山的红叶和湛蓝的长天。到北风渐紧，白露为霜，山民们引水的竹简和往日滴水的石板边缘，会逐渐挂上越来越长的冰吊，雪还未下，溪涧已成了长长的水晶画廊；一旦下雪，群山苍茫而天地混沌，若此时有兴趣登高，则野外亦是洪荒，令人顿生出世之念。初春转瞬即至，而老天爷已安排好几场小雨，让你领略乍暖还寒；到腊梅带领一众芳菲次第开放，牛毛小雨也为你展开罗田三月的容颜了。假如不怕泥泞弄脏了你的皮鞋，撑把伞雨中踏青，你会感受到罗田山村别样的韵味。我曾向人描绘过罗田的夏天，毫无疑问，罗田是避暑的胜地，但此时要看水、玩水，如果你对传统的钓鱼、游泳、划船已经没有了新鲜感，那我推荐你去乡村田野里看清晨庄稼禾叶尖上的露珠，或者初晴的傍晚时河谷里的平流雾，我想你看过之后，一定会对生命产生新的思考。

人天生就对水有依赖，人总是选择有水的地方生存，水是生活里最普通的物质，然而，罗田的水仍然是你最不可错过的风景和导师。罗田的水，好就好在它是最宜乎人的---自然纯净，它是大别山最深处流淌出的精华，并且尚未遭到什么污染与破坏。不仅是饮用，如果你喜欢温泉，到三里畈和汤河你一样可以玩个够，罗田既有富含矿物质的温泉，可以助你洗去身体与心灵的尘垢，完成一次洗礼；还有随四时变化万端的山泉和云雾，引领你进行一次人格与境界的升华。谓予不信，何不亲来一试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