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暖心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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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我下楼来到小区地面之前,我还固执地认为,小城的人们习惯在各自的“小格子”里,身披无形的铠甲,把心裹得严严实实,以抵御他人的侵扰。人和人之间充满隔阂与冷漠,似乎没有温暖可言。

暖心散文

我所在的小区,是开放性的,没有保安,外人可随便出入。秋尽冬来,小区内,几片枯黄的广玉兰叶子被风吹落。秋风渐起,寒意来袭,妻挽紧了我的手臂,我们向大门走去。

一拐弯,就看到在广玉兰树下的车旁,一个穿着朴素的中年女人扶着一个老人。那女人脸上满是焦虑,东张西望,见我们经过,像遇到救星似的。我认识她,我们同乡,她前些年进城,与我同在这个小区。我不知道她姓甚名谁,干什么工作,偶尔见了仅打个招呼而已。

老乡,帮下忙,扶扶老人,她忙不迭地对我说。

老人双手紧紧抓住车门把手,身子向前倾斜,全身微微颤抖,努力支撑着,没有靠住车。老人颔首低眉,像个犯了错的孩子。

我说,你家老人?咋啦?

不是,庆丰家园的。他刚才倒在地上,我把他扶起来。我见过他,知道他住哪儿。她说完,放开手,噔噔地向隔壁小区跑去。

妻连忙上前扶住,老人还是不停地哆嗦。

我突然想起,有好心人扶起倒地的老人,反而被讹的事,心中不免担忧,害怕自己也同样遭此厄运。小区里静悄悄地,没有旁人。我焦急地等待着,心中生出许多“杂念”,想放弃,又于心不忍。于是怔怔地站在那儿,忐忑不安。

一会,老人松开手,勉强站直了,转身沿老乡走的方向蹒跚而去。老人歪扭得厉害,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,但走得很快,仿佛急着逃出我们视线似的。我们愣了一会儿,不放心,追上前去。在拐角处,远远地看见老乡独自走来,她没有找到老人的亲人,返回来接老人。

我终于松了一口气。

目送他们走远,忽然我心中涌起丝丝感动,对老乡肃然起敬,同时为自己的.多疑而羞愧。

出了大门,来到不远处的站台,我们准备坐2路车去朋友家。上车后,车上人不多,我赶紧捡中间靠窗的座位坐下。我晕车,若站着,车一晃动,头就晕,冷天尤甚。

几分钟后,到了下站,上来三个老太太,老人们精神矍铄。两人坐在我斜对面的前头,一人坐在我的后面。

坐在我后面的老太太十分健谈。她笑着对前头一个老太太说,你呀,太客气了,说啥让我先上车。你年纪比我大,我都不好意思,呵呵。老太太声音爽朗,根本听不出是个老人。

应该的。应该的。前头那老太太谦恭地说。

现在就是好,老人坐车不要钱,在城内想去哪儿就去哪儿。后面的老太太说。可能有些激动,坐直了身子,接着说,像我们当农民的,前些年就不交粮,不纳税,还有这补助那补贴,放在以前做梦都不敢想。所以,人要知足。反正我一个老太婆很满足,庆幸自己赶上了好时代。哈哈哈。

前头老太太微笑着,连连点头。

后面老太太意犹未尽,继续说,一些年轻人,说这不好,那不好,对这个挑剔,对那个不满意。我说,你知足吧你,你是没过苦日子,倘若过过苦日子,就晓得现在的日子有多好……

又到了一个站,上来不少人,有老人,还有怀抱孩子的年轻女人。座位没了,一个中学生模样的小伙子站起来,给身旁的老人让座。接着,妻也站起来,把座位让给老人。见此,我如坐针毡,浑身不自在,仿佛有许多鄙夷的目光盯着我。我再也坐不住了,因为在身旁就有一个抱小孩的女人,我迟疑了一下,红着脸站起来要那女人坐。那女人笑着说了声谢谢,坐在座位上,小孩看着车上的人,张着嘴,咿咿呀呀,非常兴奋,在妈妈的腿上一蹦一蹦的。

我紧紧抓住车上的横杆,随车一起摇晃,虽有点头晕,心里却无比轻松,舒畅。我惊喜地发现,车上竟然没有一个老人和抱孩子的人站着。

刚才,后头老太太的话带来轻松的气氛,而此时,则车内洋溢着满满的温暖,如阳春三月。也许,让座微不足道,但从中看到了人们可喜的变化,感觉到了温暖已冲破寒意,悄然来临。

温暖多了,冷漠就少了。

朋友在外地,把孩子留给年迈的父母。我得知朋友的母亲病了,趁周末空闲,去看望老人家。二十多年前,朋友一家从农村搬到县城的一条老街上。此前,我来过几次。

老街很旧,狭窄,老式木房和后来盖的砖房挤在街的两边,破旧而拥挤。像一个垂垂老人,担心随时会被时光带走。

找到门牌号,门闩着,墙上写着一个大大的红色“拆”字,听说这儿将变成商业区。我不禁纳闷,大白天,为何闩门?敲门,好长时间屋内才传来脚步声。接着有人问,谁呀?

见无回应,门一直没开。我不得不大声说,婶,是我,豪哥的朋友。

也许婶听出来了我的声音,门开了一条缝,探出一个头来。婶审视了我一眼,惊讶道,是你呀,我还以为是猛子,进来吧。婶阴郁的脸上露出了笑容。

门一开,一股陈腐的气味扑面而来,屋内阴暗,给人压抑之感。

我说,婶,把门开开,通通空气。

这是老房子,一个门面,一溜五间房,中间是卫生间和厨房,后面还有一块半分空地,围墙围着。厨房前面是三户共用的天井,拐角处有一个摇水井。也许是不能和睦相处,也许是没有安全感,总之,多年前豪哥的父亲在天井中间砌了一道高高的围墙,围墙上满是玻璃茬,像刺猬。从此,一道墙,隔断了邻里视线,也隔断了邻里情感,咫尺天涯,不相往来。

进了屋,婶又关门,闩上。黑暗重新充斥整个房间,阴冷随之而来,我哑然,无奈地笑了笑。来到天井,顿时豁然开朗。我惊讶不已,中间高高的围墙没了,天井显得开阔了许多。阳光斜斜地照下来,暖暖的,天井内祥和,宁静。

我直截了当地问,婶,得了什么病?一提及病,婶的脸上复又愁云笼罩,她说,在一次检查中,不经意间,检查出输尿管上长了瘤子,后来肋下隐隐作痛。要去长沙做手术。

我安慰一番,别无他法。其实,婶总待在阴暗的房间里,很少出门,难得与外人交流。在这样的环境里,缺少温暖,没病,也能憋出病来。

为什么把围墙拆了?我迫不及待地问。而我心里却说,早就该拆了。

婶说,这儿全都要拆,围墙碍事,先就拆了。这时,廊檐下,有邻居笑着与婶打招呼。阳光下,婶精神焕发了许多,笑容在脸上舒展开来。

或许,他们明白,能为邻居,也是一种缘分。如今,拆迁在即,分别在即,不能就这样隔阂和冷漠下去。我感到欣慰,拆掉的不仅仅是高高的围墙,还有隔阂和冷漠,留下的是笑容和温暖。

在门口,与婶告别时,我笑着说,围墙都拆了,还怕打开一扇门?别老关着。婶笑笑,不语,似乎领悟到什么。

推倒一堵墙,打开一扇门,阳光就会照进来。

走远了,我回头,婶还站在那儿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