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木头烟筒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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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首熟悉的儿歌把我拉回到童年时代--“解放军,叔叔好,穿皮鞋,戴手表,领着媳妇满街跑”。

木头烟筒散文

走过夹皮沟那条只有肮脏的小街,几个破衣拉撒的小孩冲着我高声嚷嚷。多少年没有听到这首儿歌了,我猛然一震,一股亲切感不禁涌上心头。

我出生在东北,七八岁的时候随父母来的北京,我小时候就是唱着这首儿歌长大的。但是,亲切的同时,我更多地感到的是惊讶,我20多年前唱的儿歌,居然现在还在这里流传!那时还是五十年代,而此时已经是七十年代中期了。显然,这里很闭塞。

以后,在夹皮沟住得久了,才知道这里几乎与外世隔绝。不通火车,只有一条土路通往县城的小火车站,路程少说也在百里以上。老乡们出一趟门十分不容易,有的老乡,干脆一辈子就没出过那个山沟沟。外面的世界有多精采,老乡们一点儿都不知道。我们刚到那里时,还演过一出《智取威虎山》呢--“老乡,我们是工农的子弟兵!”那天,我们进山伐木,在一条狭窄的山路上遇见两位老乡,我们穿着军装,背着枪,扛着手锯、游锯等家伙式,老乡不知道我们“蘑菇溜哪路”,站在我们对面,迟迟疑疑地竟然不敢迈步了。看出老乡的心态,我们赶紧和他们打招呼,说:“老乡,别害怕,我们是解放军!”还指着领章和帽徽让他们看。老乡这才放心了,打着招呼和我们擦肩而过,“嗨呀!是解放军那,我们哪就见过呀!”

那年的秋天,我们完成了伐木任务准备撤回到大连团部,工程兵的术语叫转场。下山的路上,我们遇到一家老乡,他们要搭我们的卡车下山,他把家里的坛坛罐罐都搬出来了,候在我们的必经之路上。看他那样子,不像是临时出门,我们就问他干什么去?他的回答着实让我们吃了一惊,他说:“下山加入人民公社去。”人民公社是大跃进的产物,都20多年前的事了,此位老先生至今才突发奇想,决定去走“合作化”的道路去,真乃“桃花源中人,不知有汉”了。不过,以后随着阅历的增加,我逐渐的对这种事也见怪不怪了,因为凡是闭塞的地方就落后,这是天经地意的,比如两年之后,我又随部队转场到内蒙古巴林右旗,发现那里老乡们的门对还是大跃进年代的呢,其中有一幅不仅写得工整对仗,内容也是诗情画意:“跃进歌跃进舞歌舞跃进;丰收诗丰收画诗画丰收。”

闭塞、与世隔绝,老乡们的生活方式就可想而知了。我们刚到夹皮沟的那几天,我住宿的那位老家着了一把火。那火根本就没法救,因为整座房子全是木头的,特别是墙体,还是松木的,松油子烧得毕毕剥剥地作响。救火的过程中,还发生了一个小插曲。我们这些当兵的争着上房,帮助老乡灭火,由于只有一把梯子,有一位姓唐的贵州兵总也挤不到前边去,他急眼了,看见老乡家的烟筒紧挨着房顶,便灵机一动,抱着烟筒往上爬,想爬上去后再跨到房顶上。此时,我正站在房沿上传递水桶,心里还在琢磨着等他上来时伸手拽他一把,料不到,就在我们俩的手将要接触的一瞬间,那座烟筒倒了。不好!我的心猛地收缩了一下,暗想,这下完了,烟筒非得把老唐砸死不可!烟筒带着风声朝地面砸去,“忽——”老唐也不敢撒手,他的身子正好在烟筒的下方。但幸运的是,烟筒在倒下的过程中转了一个圈,倒地的时候,老唐又骑在了烟筒的上方,毫发无伤。我想,烟筒至少也得断成两截了。谁知烟筒“空空”地在地上弹了几下,竟然也是什么事没有,站着的时候什么样,躺着的时候还什么样。这时候我才知道,老乡家的烟筒原来是木头的。真是靠山吃山、靠水吃水啊!我自然觉得新鲜。第二天,房东告诉我,他们这一带所有人家的烟筒全是木头的,是在林子里找的空心树。

长白山的烟筒真的全是木头的吗?那么多的人家,上哪找那么多的空心树去?空心树的心是被虫子蛀空的,两抱粗的树干,虫子要蛀空它得多少年?平均多大一片林子里,才能有一棵适合做烟筒的空心树呢?当时我毕竟才20岁,还不乏稚气,没有亲眼在森林里看到空心树之前,常常“杞人无事忧天倾”,漫无边际地胡思乱想,甚至还替黑瞎子担心!我常常琢磨,林子里有那么多空心树吗?黑瞎子冬眠不是在树洞里过冬吗?没有足够的树洞,黑瞎子该怎么办呢?随着伐木地点的'不断变更,我对空心树的观察也不断深入。原来,大森林里空心树多得很,说不好平均多大一片林子里生存着一棵空心树,反正无论走到哪里,在自己的周围总能看到一两棵空心树,“啊!那边有一棵,那边还有一棵!”

空心树并不是死的,树心虽然空了,还有一层薄薄的干和树皮供给生长所需的一切养分,所以,树冠依然亭亭如盖。空心树树干的直径一般在一米至两米之间,里面可以一蹲下一个人,但偶尔也能遇见较大的,有一天伐木,我们遇见了一棵最大的空心树,那是一棵椴树,树的直径在三米以上,休息的时候,我们一下子进去了五个人,在里边聊天儿、打扑克,仿佛进入了童话世界。

木头烟筒的安装方法很有长白山特色。实际上,一根木头烟筒需要一根半空心树才行,其中一根竖着当烟筒,再找一根,从头至尾匏成两半,往地上一扣当烟道,与屋里砖砌的烟道相连接。也不用打地基,把烟筒的底部锯得平整一些,往地上一戳,周围烀一圈儿泥,再压几块石头就行了。这样的烟筒也就是在长白山,要是在北京地区,早就被西北风吹倒了。长白山有茫茫林海作屏障,多大的风也肆虐不起来,所以这些木头烟筒就“风雨不动安如山”了。

靠山吃山,靠水吃水,自然经济,守着什么吃什么,木头烟筒是最典型的缩影,也是那个年代留给我的最朴实无华的印象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