摘桑葚的记忆散文
五一节过后不久，在医院待了十几天的母亲终于回到了家里。按照家乡的风俗，亲戚和关系好的村人邻里都相继来看望母亲。一个周末，我去看母亲，正在厨房熬药的时候，就听见有人大声说话，连忙出去看，原来是本家的老姑和对门称为姑姑的人。我招呼她们坐下，又倒了茶水，她们便和母亲闲聊起来。
老姑和母亲年纪相仿，只有姑姑略小几岁，但也算同龄人吧，她们的话题无非是家长里短、子女是否孝顺的话题，我插不上话，便去厨房忙碌。忽然听她们说起摘桑葚的话题，赶紧奔出厨房。在我的记忆中，桑葚只是我小时候在家乡吃过的美味，自从长大后，我就再也没见过桑树了，我以为它们早已在家乡的大地上绝迹了。
从老姑的口中得知，她们的邻居也就是我们本家的大伯家就有一棵桑葚树，果实繁茂，因为无人采摘，每天的地面上都有厚厚的一层。听到老姑的话，我记忆的闸门好像一下子打开了，思绪猛然就回到了少年时代。
那个时候，缺衣少穿，课业也不繁重，家长整日在生产队劳作，无瑕管我们，我们就像一群脱缰的野马一般，每天放学后就东串西跑，游戏打闹，足迹几乎踏遍了方圆几里的村庄，对于各家的情况也了解得清清楚楚。比如大伯家的桑葚树，由于常年四季难得吃几次水果，那颗桑葚树自然对我们有极大的吸引力和诱惑。每年的春末夏初，是桑葚的成熟期，为了吃到桑葚，我们可谓是费尽心机，几乎每天放学都要去看看，看它一天天的由嫩绿慢慢变成深绿，继而变成淡红色、浅紫色、深紫色，我们的心也随着它们的变化变得越来越激动兴奋。仰望着满树的`桑葚，我们的口水不自觉地就流了下来，恨不得它们马上就熟透，好让我们上树采摘。
在我们的渴望和热切的等待中，桑葚终于熟透了，一颗颗深紫色的桑葚又肥又大，煞是喜人。小时候的我又活泼又调皮，胆子也大，因为跟大伯家的二女儿年龄相仿，而且因为我是班长的缘故吧，彼此之间也和睦，于是常常比别的伙伴有优先权。每天下午放学后，趁大人出工的机会，避开其他伙伴，我和堂姐就赶紧溜到她家，扔掉书包，抓住树干，只三两下就爬到了树上，简直敏捷得如猴子一般。桑葚树很高，但我们一点也不害怕，各自骑坐在一根树杈上，也不管是否干净，是否熟透，就开始贪婪地捋一把塞进嘴里，还没等吃出啥滋味，就已经咽了下去。等到三两把下肚，好像才猛然想起，因为急于吃，大概把还没熟透的也摘下来吃了吧，这样一想，便感觉嘴里酸酸涩涩的，于是仔细寻找，专拣熟透的深紫色的桑葚摘，果然甜美多汁……终于吃饱了，虽然连连打着饱嗝，却不甘心，又把衣服上左右两个大大的口袋全塞满，才心满意足地溜下树，顾不得满嘴满手的黑，抓起书包，捂着口袋就赶紧跑回家里，自然是舍不得给别的姊妹吃的，偷偷藏起来，找一个空档，独自解馋。
这样幸福的日子过了几天后，我们的秘密终于被伙伴们发现了，于是纷纷巴结堂姐，希望也能蹭点桑葚解解馋。物质的诱惑无论大小多少，无论对于哪个年龄段的人都有无比的吸引力，架不住一块糖，一个铅笔头的诱惑，堂姐自然地沦陷了，曾经两个人的队伍一下子增加到了七八个。只是他们大多不擅长爬树，自然要央告我们。但那个时代，对于每个人都是公平的，贫乏的胃里都需要营养的滋补，我们自然无法先顾及别人。还是如往常一般，自己先吃饱，塞满口袋，才很不情愿地摇动树枝，让树下的伙伴捡拾，直至大家都心满意足，才匆匆忙忙地离开。
俗话说，祸兮福所倚，福兮祸所伏。一天下午，正当我们兴高采烈、津津有味、忘乎所以地品尝美味时，不成想，大妈突然有事提前回家了，看到满地的桑葚和残枝败叶时，大妈气得脸色大变，顺手抄起一把笤帚奔向伙伴们，伙伴们嗷嗷叫着四散逃去。我正坐在树上吃得高兴，看到大妈挥舞着笤帚打人，吓得一哆嗦，手里的桑葚散落到地上，人也差点从树上摔下来。我想溜下树逃跑，又怕大妈打我，于是躲在树上不敢动。大妈看到我还在树上，更生气了，挥着笤帚想打我。无奈树太高，她个子又矮，跳了几次也够不着，便气急败坏地威胁我要锯树，我才吓得溜下来，却没有躲过大妈的笤帚，屁股被狠狠地打了一下，狼狈逃回了家。此后就再也没去过她家，也没有吃过桑葚。直到多年后参加工作，才在市场上买过一次，大概是新品种吧，感觉那又大又甜的桑葚真的比大伯家的桑葚好吃多了。
几十年后的今天，当我再次听到桑葚这个词的时候，大伯和母亲都已是年迈多病的古稀老人了。只是没想到，经过这些年的世事变迁，大伯家如今只有他和大妈生活，那历经风霜雨雪洗礼的桑葚树竟还安在，可能是肥料充足吧，它们甚至比几十年前更繁茂。
当我循着童年的记忆找到那颗树时，果然看到桑葚挂满枝头，红的、绿的、深紫色的掺杂其间，把树枝压得深深地垂到离地面极近的地方，顺手就可采到。在我的记忆中，这颗桑葚树可是很高的，从大妈的叙述中我才知道，原来当初盖房子时，加高了庄基，桑葚树树身被埋了半截，所以看起来显得比较低矮。
我在摘桑葚的过程中，大妈一直站在旁边，有一搭没一搭的和我说话。说起桑葚树的故事，大妈笑了，说当初并不是舍不得让我们吃桑葚，只是树太高，怕我们摔下来，有个三长两短，怎么向家人交代。大妈的解释化解了我多年积聚在心头的怨恨，我一下子就释然了，感觉心头轻松了很多，我知道，今天的自己并不是真的想要摘桑葚，只是想要一个说法吧。
的确，当我回家冲洗后，拿起一颗深紫色的熟透的桑葚放进嘴里时，却并没有了小时候的味道和对桑葚的美好向往了。
世事无常，人生苦短，生命脆弱，其实真的没有必要计较太多。放下了，就会感觉风清月明，阳光普照，若是一味地钻牛角尖，只能是自己更痛苦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