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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中的狮头散文欣赏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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身在南方,看醒狮表演是经常的事。但凡有新店开张、重大节日、抑或公司团拜,简单一点的请来三五只狮子,一番出洞、巡山、采青等表演,掌声如潮,好不热闹;隆重一点的,更是扎起梅花桩,架起钢丝桥,威武雄壮的狮子,时而奋起,时而跳跃,惊心动魄,又引人入胜。当我每次看到这些连眼帘、嘴角都可动的醒狮,在惊叹其制造考究、色彩艳丽的同时,不自觉地,记忆模糊的地方,总会浮现出我家乡那只“可怜”的“狮子”来——一只我见过最为简单和最为丑陋的“狮子”。但尽管如此,它还是时常出现在我最深的梦里,带给我快乐,也带给我思念。

梦中的狮头散文欣赏

和许多地方一样,我们老家也有舞龙舞狮的传统。可毕竟地方太小,又偏僻,加之舞龙需要的人更多,龙头也不易存放,年年要扎,所以在我印象中,族里人还是以舞狮为主,并且一般也只限在春节那几天舞弄几下。

平日里,那狮头就被高高地挂在我家堂屋神龛右边的一颗大钉子上。可以说,我们兄弟姐妹都是在它的“注视”下长大的——当然,我也抬头去注视过它的,虽然它样子是有些狰狞,但我还不至于会怕它。记得多年前,我曾一本正经地问过奶奶为什么狮子要挂那么高?奶奶的回答竟然是:如果不挂那么高,它会吃鸡的。一块木头会吃鸡?天真的我,第一次体验了一回半信半疑的感觉。

所谓的狮头,其实就是一块厚重的木头,在上面雕琢出眼睛、鼻子等形状,再刷上油漆,既笨重也不好看。不过多年后,我在电影《狮王争霸》里第一次知道有南狮北狮之分后,我似乎突然明白,我们老家那“狮子”,估计来自遥远的北方。找来资料一查,果然:中国舞狮,以“北狮”起源得最早。相传在北魏(公元386~534年)武帝远征甘肃河西,俘虏胡人十万之多。魏武帝令胡人献舞娱乐。胡人以木雕兽头,两大五小,披兽衣,集八音乐,武士三十余人,起舞于御前。武帝龙心大悦,赐名“北魏瑞狮”,恩准俘虏回国。狮子舞便在北方流传开来,以后便有了“北狮”之称。

只可惜,“北狮”来到江南后,形体上发生了些许潜移默化的改变:首先是它那一身漂亮而茂盛的缨毛不见了,当时我个人的理解是:南方天气炎热,毛多了恐怕会冒汗,这差别估计就好比平原的水牛与高原之耗牛吧;其次狮身貌似体态更为臃肿,这看来得归功于江南水乡的肥田沃土。我们老家的狮被,竟然是用做床单的布缝制而成的,除了用毛线缝制的“尾巴”看起来仍有点“狮子”的味道外,我是看不出它哪一点像“森林之王”。

即使是在正月,还是有很多人白天没有空,所以舞狮一般都选择在晚上。三五个敲锣打鼓的一通乱锤乱敲,算是乐队,两三盏灯笼,簇拥着两个舞狮者,和两个手抱年画的长者,趁天还尚未黑透,咚咚咙咚恰恰就出发了。

每次临出发前,我都第一个跑去抱住一根打灯笼的竹杆不放,那时我最大的心愿就是把一盏小灯笼给大家照路。可爸爸不同意,因为灯笼虽然漂亮,却弱不禁风,外皮是用彩纸糊的,里面那一小瓶煤油,稍不留神就有可能会撒出来,把整个灯笼给烧毁。爸爸知道6岁的我走路心急,白天都尚且容易摔跤,更何况是晚上。所以,第一次真正成为舞狮队的一员,我是以“小锣”身份参与的。小锣只是作为大锣的一个补充,无需按照任何乐谱,也无需听鼓点节拍,一通不紧不慢的乱敲就行,哪怕就是摔一跤,无非就是咣铛一声,无甚大碍。可我天生就对鼓点和节拍比较敏感,乡村那点简单的“合凑”音乐,只消一晚,已然烂记于心。于是,在敲小锣时,我试着按大锣的节拍敲打,竟也凑合。我的这一擅自的举动没能逃过爸爸那细心的.耳朵,但他并没有警告或提醒我什么。第二天,敲锣的三叔临时有事来不了,没人顶替,爸爸就让我试试,果然分毫不差,于是就在参加舞狮队的第二天,我就做了回队里的核心成员。

每到一家,鞭炮迎接是少不了的,噼里啪啦耳朵一晚上可没少遭罪。狮子进家门的套路几乎都一样:先在门框上左舔舔、右闻闻,中间敬个礼,然后一个跳跃就来到了神龛底下,接着又是一鞠躬三鞠躬地对着主人的列祖列宗行礼。礼毕,真正的表演就算开始了,“狮子”先“舔舔”自己的两条前腿,再“咬咬”自己的“屁股”,忽然左突右冲的窜两下,扑通一声就在地上打了个滚……条件好点的家庭,事先就在堂屋中间摆了个大木盘,盘里放些瓜果零食和香烟之类的,舞狮者俯下身来,把手从狮口里伸出来,一大把一大把地把东西往回抓,风卷残云般不一会就“吃”完了。

这可羡慕死我了,我暗暗发誓一定要学会舞狮子,到时我背个书包去舞,不装满一书包零食决不撒手。说干就干,反正家伙什就放在我家,第二天白天我偷偷地在家里就开始练上了。几句好话哄来姐姐钻在后面帮着配合舞“屁股”,我也学着大家举着狮头这里闻闻那里舔舔,然后一招“狮子滚绣球”就滚倒在地,他们滚一圈,我还连滚了两三圈……只可惜姐姐领会能力太差,我滚了她却还在那张着两个小手扯着狮被扇风,结果狮被扭得像个麻花,把我俩都给包在了里面了,重重在狮头压得我爬都爬不起来,困在里面那叫一个闷……

可咱不能气馁呀,接着练!姐姐是说什么都不愿配合了,怎么办?那咱就吃点亏,一个人练呗。那狮头可重了,大冬天的,练得我一身的汗,累得我的手啊,夹菜时都打颤,夹不上来。在家练够了,我还准备独自到外头去露露脸,记得正在屋子左边那几棵枣树下练得正欢时,碰上了挑水回来的妈妈,看到狮被被我弄得泥巴糊涂,妈妈气不打一处来,放下水桶,捡起一根棍子追着我就打……

为了让我远离“狮子”,妈妈让爷爷带我去肖家山姑奶奶家走亲戚,并嘱咐多住几天才回来。谁知道姑奶奶家也是有“狮子”的,而且比我们的还多了两个面具。刚一进屋,我拿起面具往脸上一戴,就开始在地上爬起来,笑得表姐不小心把茶杯都掉地上打碎了。原来那面具不是兽类,而是在前面引导“狮子”的“人”,戴上它后不是爬着走的。这下洋相可出大了,可我会舞“狮子”呀,怕啥?从哪跌倒就哪爬起来啊,于是我钻进狮被里,就地表演了几个经典动作,瞬时,房间里尘土飞扬,这飞沙走石般的场面,年迈的姑奶奶可不喜欢,气得顺手操起火钳来吓唬我……

舞狮还有一个最重要的环节,那就是送年画(后来也有送画框的)。送年画的人一般是能说会道之长者,把年画放在一个托盘上,趁狮子舞得正欢时,几句赞歌一唱(我们那叫“打秋风”),盘子就递到了主人手里了。不一会,主人从里间出来,盘子上的年画就变成了钞票,于是双方都互致祝辞,笑逐颜开……

舞得多了,当然就有“利润”。可这钱不是给大伙分的,大家舞狮虽辛苦,却全是义务劳动,没有报酬的。舞狮所赚来的钱,部分用于置办来年舞狮的用具如大锣、大钹外,其余的都用来买碗筷杯具,遇上谁家办红白喜事,这些碗筷杯具就能派上用场了。所不同的是,这些碗和杯在其底部都刻有“某某狮灯会”几个字,有借有还,再借才不难,而且,一旦损坏,照价赔偿!

稍大些后,父母在同村的另一空地建起了一所新的房子,挂有狮头的那旧宅由三叔和四步继续居住。然后,我到外地读书、工作,一晃竟二三十年过去了。几年前,那旧宅子也被四叔彻底推倒重建了。那么,我梦中那个结实的狮头,如今去了何方呢?这么些年了,它究竟有没有吃过鸡呢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