但愿只是梦散文

最近不知怎么回事，老是梦见旧友。

昨天晚上，梦见的是阿顺。

其实，也是梦见了他。确切的说，是梦中有人告诉我，阿顺被公安局抓了起来，判了刑。

我从梦中吓醒，出了一身的汗。

醒来后，心下不免觉得自己可笑。阿顺被抓的事，并不是什么新鲜事儿。都过来十多年了，值得我如此紧张？

当年，在阿顺真的被抓的消息传来之际，我也没有多少意外。在我的意识，那是顺理成章的事，或者说，是迟点早点的事。

阿顺是姑妈介绍给我认识的。他是姑妈的学生。当时，姑妈说阿顺虽然读书不来事，但人还是很老实，也很聪明的。

阿顺给我的头一印象很不错。他的样子可以用挺拔来形容，用现在的话说，绝对是帅哥一个。那年月，年轻人正热“为中华的崛起而学习”，阿顺也跟风，报名参加自学考试，几乎每隔一天，就上我这里看书做习题。也许是自学考试难度太大，后来阿顺改弦换辙，选了一种“宽进宽出”函授学习，学的还是汉语言文学。有要无紧地对付了两年，居然还真的拿到的大专文凭。

阿顺告诉我，之所以要文凭，是为了将来有个一官半职。

我搞不清阿顺的什么亲戚当的什么官，有着什么样的什么关系，反正没过多久，他真的当了个不大不小的小官儿。

阿顺原先是乡里的一个小办事员，据说工作还是很踏实的，属于任劳任怨的那种。他去新单位之前，曾对我说，他一定会好好工作，好好表现，对得起自己的党员称号，也对得起他那些亲戚的帮助提携。

那时候，我的心里也有一种热热的东西，我希望也相信，眼前的这位英俊洒脱的小伙子，肯定会前途无量。

也许人真的是最善变的动物种类吧，阿顺的变化之快之迅速，是每一个接近他的人始料不及的。

阿顺刚认识我之时，高高大大的一个，却异乎寻常地腼腆。好几回，他在我这里看书，或者正与我聊得起劲，突然来了一位女孩子朋友，他会立马脸一红，头一低，然后，慌乱地站起身，说声“你们慢慢”，便逃也似的溜之大吉。

可是，才几个月的工夫，阿顺完全变了。我原以为他对那几位经常上我这里来的女孩一定不会有什么印象，却不料，自从他当了那官儿之后，再在我这里碰上她们时，无一例外地都能非常准确而又自然地叫出名字。这下，倒轮到那几位姑娘不好意思了，而阿顺的言谈举止，却显得那么的落落大方。

我想起姑妈说过的'话，阿顺妈总担心老实木讷的儿子会找不到女朋友。看来，老人家真的是杞人忧天了。

我不能不替阿顺暗自高兴。我甚至还悄悄地在心里为他物色互相班配的女孩。

当然，阿顺是不用我操心的。很快的，他再上我这里来，无一例外地都会有女孩子陪着。然而，时间长了，我觉出了不安。因为，那些女孩子总似走马灯的换。阿顺是个聪明人，他看出了我的疑惑，对我说，那几位都只是普通朋友，找对象，还早，男子汉，先立业，再成家。

这以后，几乎再没有女孩跟着阿顺来过我这里，相反的，与他一起上我这里来的，都成了男的了，有几个，说实在话，很有些看不过去。

阿顺终于成了忙人。间或的过来，他都说自己忙得是一塌糊涂，工作忙，应酬更忙。好几次，他都是酒气冲天地同我说这样的话。

阿顺来得不多，每次过来，话却特多。云里雾里的，也不知道他说的那句是真话。

时间长了，才发现，阿顺说的话中，十句里有两句是真实的，便是奇迹了。

起初，我也不以为意，用阿顺的话说，开开玩笑，无伤大雅。问题是他的许多言之凿凿，实在是有些太过了。

比方有一回，一位女孩子，意外地收到了一个大型会议的通知书，要求她在指定的时间地点出席什么会议。那女孩感到十分惊讶，怎么可能？她的工作与那个行业压根儿是风马牛不相及的啊！她想来想去想了一夜，因考虑到这个会议与阿顺的工作有点关系，于是，次日一早，就找到他的单位，想向他打听一下。谁知阿顺远远地见那女孩朝他走去，脸胀得通红，忙不迭去朝她挥手，叫她上我这里来问我。那女孩满腹狐疑地赶到我这里，把我也搞了个丈二金刚摸不着头脑。正莫名其妙着，阿顺来了。原来，正是这家伙捣的鬼。据他说，他被借去搞会务，发会议通知是他的工作之一。他说他“吃了饭没事情做”，就玩着给他认识的几个人也发了通知，乐乐。

他单位里有位叫小雨的姑娘，正好也是我的朋友。有一天，阿顺找到她，一本正经地说，你去准备一下，过几天送你到城关培训，为期一个月。小雨高兴得要命，立马写信给我，说这下可以天天来看我了。当时我也有点高兴，但转而一想，会不会是阿顺这家伙又在恶搞啊？结果，可想而知，阿顺说，他是逗小雨玩的。小雨却气得要死，怎么会有这样的领导啊？

说起来，这些事总归是细枝末节的小事情，大家知道他的脾气，时间长了也见怪不怪。然而，事情往往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起着质的变化。后来，有人分析，让阿顺走向深渊的原因很多，但主要的在于他的一切太得来全不费工夫了。

在出大事之前，曾经出过不少的小“差错”，比方酗酒滋事，比方聚众，比方……但他每次闯祸，无一例外都有会替他轻而易举地摆平，一点痕迹都不留。

与此同时，阿顺的那些朋友，唉！

据说，阿顺的犯罪就是为了这些“朋友”。

阿顺犯的是诈骗罪。

简而言之，阿顺用什么药水销去了银行支票上原有的金额，然后填写上一个巨大的数目——那时的银行，还不是计算机管理。

很快，东窗事发。阿顺锒铛入狱，随后，他被判12年……

亲友们，无不为阿顺痛心。

谁也不曾怀疑过，阿顺肯定会前途无限量。

三年后一个傍晚，阿顺十分意外地出现在了我的面前。当时，我真的有点懵了。他大约看出我的讶异，有点玩世不恭地说，别担心，我不是越狱，是探亲。随之，他又不无得意的说，是他表现好，所以，有探亲假。

我不知道应该如何与他对话，唯恐一有不慎，刺伤了他的自尊。倒是阿顺根本没有表现出任何不自然，他还是那样口若悬河，滔滔不绝。最后，他甚至说，他打算只在那里待上一半时间，也就是说，“计划”“坐”六年——当时，我对他的“计划”二字感觉到特别的刺耳。

令我意外的是，这回阿往还真的没有吹牛。他真的只坐了六年牢，准时出来了。

…………

后来，阿顺又来过一次，踌躇满志的。

他告诉我，他会是一个大老板。

不过。这以后，再也没有了阿顺的消息。

经历过教训的阿顺，照常理，是不会再犯类似错误的。所以，我安慰自己，梦里的事，只是往事在大脑皮层的简单显现。况且，老辈人不是说，梦是与现实相反的。

但愿！