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永远的草房子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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如今的农村,很难再看到草房子了。而我却很怀念草房子,怀念那些在草房子里度过的美好时光。草房子,我的草房子,我年少时的家园,我魂牵梦萦的小屋,你还在吗?还在那遥远的北方的原野上吗?

永远的草房子散文

我家的老屋是几间草房子,坐落在豫南大别山区一个叫小畈的村庄的最后面。只和相隔两片稻田的二奶奶家比邻而居,周围方圆近两里地没有人烟,都是荒山和坟堆。茅草顶,泥坯墙做成的草房子,坐北向南,后面三间是堂屋,左面两间一间是杂物间,一间是厨房,前面和右面是两道同样是泥坯围成的高墙,连成一个宽敞的大院子,院门开在前面那道墙的中间,两扇白白的木门没有上过油漆,年代久远了,那院门早已不白,而是呈现出和门前的泥土一样的褐色,这就是我年少时的家。

草房子上的草是从村前的龙山上割来的茅草,那茅草旺盛地生长在龙山上,受着一年四季风雨的洗礼和阳光的曝晒,一根一根都长得很有韧性,阳光一照,闪闪发亮如铜丝,山风一吹,发出刷刷很响亮的声音,老远都能听到。村子里的人,每家都在龙山上分有一片自留山,每到冬天,霜花满地白的时节,就是割茅草的时节,家家户户都会打好草绳,背起扁担,拿起镰刀,上山割草。经过霜打的茅草更加坚韧,用这种草盖得草房子房顶比较经久不朽,房内冬暖夏凉。

草房子的前面是两片菜园子,菜园子的下边是层层的梯田,菜园子的前面有一口池塘,这个池塘里的水是妈妈用来浇菜的,也可以放鸭,放鹅。池塘的前面是一片宽阔的原野,一条弯弯曲曲的小路向前延伸有两里多长,才到达前面的村庄。草房子的右面有三个很大的像小山一样的土堆,我们叫它三凸堆,三凸堆里耸立着无数像大馒头一样的坟堆,听起来似乎有些阴森恐怖,却是我儿时的乐园。

草房子的后面是一片青翠的竹林,密密麻麻地紧挨着草房子的屋后,好在竹子长得既不是很粗也不是很高,还遮不住草房子,远远的还可以看到草房子的房顶,在乡野纯净的天空下,透着一派古朴的景象。竹林的旁边也有一口池塘,这个池塘的水是家里专门洗菜洗衣用的。池塘的上面是一片片荒草坡,坡地上也零星地散落着一些坟堆。

最爱的是春天来到草房子的时节。菜园里,竹林旁,池塘边,都被在邻县农业局搞植物保护专业的父亲栽种上各种各样的果树,有李子树,杏树,桃树,梨树,苹果树。还有一些杂树,如杨柳,刺槐,乌桕等。一夜春风吹来,树上那粉红的桃花,杏花,白色的李子花,刺槐花,梨花,苹果花次第开放,不断地释放出芳香,空气里都充满着一股甜甜的味道,引来蜜蜂在树梢上乱舞。这时的草房子就被掩映在花的.海洋里。

最喜的是夏天的傍晚,当太阳吻上了西边的山头,那金色的夕阳的余晖映照在草房子的房顶上,房顶上一片闪闪的光泽,显出一派华贵气象。趁着这样的清凉时刻,一家人都从草房子里走出来,开始了傍晚的劳作。母亲必定是在菜园里浇菜,祖父肯定是在草房子前前后后打扫。鹅儿,鸭儿一定在草房子前的池塘里戏水,羊儿,牛儿一定在三凸堆里悠闲地吃草。而年少的我们姐妹此时也一定在三凸堆里嬉闹。从这一个坟头冲向那一个坟头,学着电影里的样子在演习打仗,把三凸堆当成了战场。当夜幕渐渐弥漫上来的时刻,我们才赶着牛儿,羊儿回家。这时,祖父就将扫成堆的枯竹叶和旧年的稻草拢在一起点燃,帮拴在草房子门前梨树下的牛儿熏蚊子,如雾一样的草烟慢慢的弥散着,厨房里的炊烟也在袅袅地升起来,这时的草房子就弥漫在烟雾里。吃过饭,洗完澡,我们就会把竹子做成的凉床摊在院子里,躺在上面,仰望夜空,一边数着星星,一边听母亲讲《牛郎织女》的故事,这些迷人的故事成了我们的催眠曲,一直送我们进入梦乡。

秋天是草房子的收获季节,栽种在草房子周围的梨树上的梨子都成熟了,沉甸甸地压弯了枝头,黄澄澄的梨子吸引了无数过路人的目光,也馋得我们姐妹忍不住流口水,总是迫不及待地拿了棍子去打下来,这时祖父就会搬了梯子架在梨树上,踩上梯子一个一个地摘下来递给站在梯下的我们,一棵梨树的梨子摘了一大箩筐,卖是很少拿去卖的,它们就会和夏天里摘下来的那些李子一样,是专门留给我们兄妹吃的,吃不完就拿出去送给村里的人。还有那地里的红薯和花生,菜园里种的老南瓜,都一一地收了回来,把草房子的杂物间塞的满满当当的。田野里的稻子也丰收了,一担一担地担回来,在草房子前堆起了两个高高的草垛。艳阳高照的清晨,祖父会把稻捆担到三凸堆里的打谷场上,我们姐妹就会相帮着祖父一把一把地把稻子铺开,铺满整个打谷场,让稻子在阳光下暴晒,空气里都满是稻草的香味,直到下午夕阳西下时分,祖父才牵着牛拉着石磙,一圈一圈地来来回回地碾着,夕阳的余晖洒在祖父和老牛身上,构成了一幅无限美丽的剪影。

越是到冬天下雪的时节,草房子越显得可爱。那时,天地间是白茫茫的一片,树啊,竹林啊,小山啊,田野啊,池塘啊,都在白雪地掩盖下,难以看出庐山真面目了,只有草房子还清晰地挺立在原野上,白雪好似给她戴上了一顶厚厚的白色的帽子,远看去就像一朵朵长在雪地里的大蘑菇,那形象真是可爱极了。

当母亲在腊月晴朗的日子里,把那些床单和棉被拆来洗掉,放在草房子前的草坪上晾晒的时候,年少的我就知道一种叫年的东西要来了,在城里工作的父亲和哥哥就要回来了,一家人团聚在草房子里的幸福时刻也就到了。

第一次离开草房子的那一年,我正读小学三年级,正月里还没有开学,我就得了一种叫做败血症的病,不得不离开家来到父亲工作的邻县——商城治病,病情总是时好时坏,反反复复大约治了两三个月。发烧发得厉害时,两个耳朵都发了炎,耳朵眼里都灌满了脓水,每天不得不用棉签去蘸。母亲总是吓唬我说:这次麻烦了,我们的大丫头要早早嫁掉了。她说的嫁掉就是死掉的意思。搞得我的心里也很恐惧,以为得了什么不治之症,要死在这陌生的城里了,再也回不去草房子了。我是多么地想念我的草房子啊,想念生长在草房子周围的一花,一草,一木,想念家里的祖父,想念年幼的妹妹们,因此而常常深夜躲在被子里哭泣,早晨醒来总是被母亲责怪说枕头像是被水洗过一样。

父亲为了不使我落下太多功课,把我送到附近的农场小学借读,后来我的病彻底治好了,就吵着要回家,回到我的草房子里去。父亲哄着我说:大丫头,你就在城里读书吧,城里多好玩啊!

我却总是倔强地说:不,我要回家。在我年幼的心目中,草房子才是我的家。

油菜花遍地金黄的时候,我离开了城里,跟着母亲坐车回家。大病初愈的我因为体质弱,下车后一直由母亲背着,直到走进三凸堆里的那条小路,趴在母亲的背上远远地能望见草房子的房顶,我坚决地要求自己下来走,脚步急迫地走在芳草萋萋的三凸堆里,路边各种各样的野花在春风中向我招手,我却无心去采。五彩斑斓的蝴蝶在花丛中翩翩起舞,有几只似乎是故意来撩拨我,在我的脚边绕来绕去,我也无心去捉,一阵阵清新的花香扑鼻而来,让人顿感神清气爽,脚下也似乎增添了力气,飞快地向我的草房子奔去。

回到了草房子的家里,我像一只撒欢的小狗不停地绕着草房子转来转去,一会儿跑到菜园里掐蒜薹,一会儿钻进竹林里去寻蘑菇,一会儿又站在池塘边折杨柳。我是那么地兴奋,终于回到了你的身边啦,我的草房子。

然而到最后,我还是不得不离开我的草房子。初三那一年,因为父亲被评上了高级农艺师,按照国家政策,我们姐妹三人和母亲都被转上了城市户口,我必须离开草房子去考城里的高中了,那是我第二次离开草房子。在城里的初中插班复习了两个月,中考一结束,我就迫不及待地离开了县城独自回了家,回到了我的草房子身边。年少的我对未来还是懵懂的,并不知道这将意味着自己要永远离开草房子了。

那年的暑假感觉真短,短得让我感觉到还没有在三凸堆里玩够,就要离开草房子了。这一次,和我们三姐妹一起离开的还有母亲。草房子里只剩下了祖父和在村小学教民办的二哥,一家人就这样分成了两家,一向热热闹闹的草房子变得冷冷清清了。草房子,没有了我们姐妹的喧闹,你是否会寂寞?后来就连祖父也在我上高三的那一年去世了,离开了他居住了一生的草房子,被人埋葬在三凸堆里,远远的陪伴着草房子。

草房子里又添了新人,那是二哥娶了新二嫂,不久小侄女也在草房子里出世了,草房子见证了我们家第四代人的出生。

我们都渐渐地长大了,哥嫂都成了家,我和二妹也有了工作,只有小妹还在上学。父亲也快退休了,他无数次地憧憬着,退休后离开城里,回到三凸堆,回到草房子里。搞农业的他还幻想着发挥余热,在三凸堆的荒地上种满果树,在草房子旁边的梯田里种植他多年推广的杂交稻,他要把草房子周围方圆二里地都建成一个小型农场——他的农场呢。但是全家人谁都没有想到,一场血雨腥风正向我们的草房子扑来。

那是一个宁静的夏夜,劳累了一天的二哥支起凉床,在小院里乘凉,迷迷糊糊就睡着了,朦胧中似乎听见有人呼唤他的名字,他惊醒了,坐起来四下张望时,发现这声音来自门外,同时还听见院门被拍得咚咚响。二哥即问,谁啊?对方却不回答,仍然叫着二哥的名字说,你开门呀,你开开门就知道我们是谁了,我们找你有事。那一晚,邻村在放电影,二哥以为是从前的学生来看电影,路过这边来看一看他,就起身去开门。

谁知他刚刚拉开半扇门,已经有两个黑影冲了进来,其中一个迎面就给了二哥一拳,这一拳正打在悴不及防的二哥的嘴上,嘴唇当时就打破了,鲜血顺着嘴角流了下来,二哥极力躲避,好言相劝着:你们是谁啊,我和你们无冤无仇,有事好好商量,你们不能这样做傻事,这样做对你们也没有好处。哪知对方根本不搭理他,另一个黑影已举起手里的匕首,向着二哥直刺过来,二哥终于认识到来者不善,他急切中大声地呼喊着房内二嫂的名字,二嫂闻声赶了出来,本来是想帮二哥的,可是急迫中,一脚没踩稳,摔在了屋檐下,脚上是钻心的疼,很艰难才爬起来,眼看着坏人就要向二哥刺第二刀,二嫂情急生智,大声地呼喊:爸,妈,大哥,你们快起来啊,咱们家进坏人啦。草房子的杂物间里,散放着一群鸡,这时可能被惊动了,不断地在扑腾着翅膀,好像有人走动一样。坏人以为我们家人多势众,仓惶逃跑了。其实那晚只有放暑假的小妹领着年幼的侄儿在家里。

二哥的肩头流了很多血,怎么止也止不住,二嫂叫醒小妹,带好侄儿侄女,关好门,一瘸一拐地向旁边的二奶奶家求救。二奶奶家的四叔过来了,帮忙看着家门,怕贼人再来,二嫂才扶着二哥向镇上的医院走去。

第二天的早上,我们才知道这个消息,父亲找了单位的车,一家人急不可待地奔回去,奔向草房子。因为二哥还在医院里,需要照顾,我们并没有在草房子里久留,当时就带着侄儿侄女离开了草房子,那是我最后一次见到我的草房子,我们谁都没有意识到会从此失去我们的草房子。

原来那些坏人是邻村的,咱家的房子因为离本村远,用电就从邻村的二奶奶那边接过来,邻村的电工就经常来家里收电费。草房子的土坯墙无法装门,因此家里的房间都没有门,也许是他看到二哥的房里有电视机等家用电器,还有他们结婚时打的组合家具还很气派,那时的农村都还没有,就以为二哥很有钱,所以就纠结了同伙趁晚上来打劫,后来坏人虽然也被抓到了,判了刑,但是二哥和二嫂依然心有余悸,再也不敢住在草房子里了。正好那时二哥已经被调到镇中学教书了,学校也给他分了房子,他们就搬到了学校去住了,一家人就这样被迫离开了草房子。

后来村里的李根看中了我们的草房子周围那些果树和竹林,屋前宽敞的菜园和三凸堆里茂盛的草场,打算办家庭养殖业,就从母亲手里买走了草房子,我们的草房子成了别人的草房子。但是那李根也没有在草房子里住多久,因为草房子离前面的村庄太远了,所以那些蟊贼们就越来越大胆了,光天化日之下都敢光顾草房子,吓得李根一家又搬回了村里原来的房子里住了。从此再没有人敢买我们的草房子了,我们的草房子最终成了空房子。

后来单位效益不好,我也就下了岗,加入了南下打工的行列。此后就是远嫁他乡,不但是离草房子越来越远了,离父母也是越来越远了。即便是偶尔回去一次,也只是去镇中学的二哥家,草房子既然没有人住,也就没有去看过它。

09年七月的那次回乡,动了想去看一看年少时住的草房子的念头,那一天早晨便早早吃了饭,骑了二嫂的自行车,往草房子飞去。

从龙山脚下往上走,靠近镇上的公路边都盖上了一幢幢的小楼,来到村前,却发现村里只有寥寥的几户人家,原来这几年村里人都出门打工赚了钱,把房子盖到了龙山脚下的公路边了。只有没有钱盖房子的和几位孤寡老人还留守在村里。到了村子后面,只见通往我家的草房子的那条路被齐膝高的荒草覆盖着,远远地也看不到草房子的房顶了,我的草房子哪里去了呢?只看见那竹林还在夏日的阳光下翠绿着。

那个池塘还在,只是下面的梯田里再也看不到绿油油的禾苗,而是长满了荒草,村里的青壮劳力都出门打工去了,这些离村远的田地留守在家的老人是无力打理的,只有任它们抛荒了。就连三凸堆里都长满了荒草,现在的农村更是没有人养羊,养牛了,再也看不到牛羊满山坡的景象了。

近了,近了,走近了,我的草房子却不见了,呈现在我眼前的是一片废墟,既看不到一片茅草,也看不到一块土坯,只见满地的蒿草,还有那些竹子的根已经向着地基渗入过来,一根根一人多高的小竹子在阳光下随风摇摆。我的草房子它不知于何年何月已经倒塌了!

我久久地站在草房子的废墟前,眼前闪过一幕幕往昔的在草房子里度过的岁月,那样美好的年少时光,似乎并没有走远,仿佛就发生在昨天。我的草房子啊,它并没有倒,它永远屹立在我的记忆深处,它是我的永远的草房子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