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那些年,我们穿花棉布衣长大的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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每逢换季,总是苦于没有合适衣裳可穿,说没衣裳,柜子里却是衣满为患。五花八门的衣裳挤满柜子,只差挤开门子窜出来。对着镜子穿来试去,竟挑不出来几件称心的。唉,看来“女人永远缺少一件衣服”,此话半点不假。约了伴,进商城、逛专卖店,看花了眼睛仍是一无所获,扫兴而归。索性上网购,也多是白白赞助了快递公司

那些年,我们穿花棉布衣长大的散文

“你倒是什么人样儿,挑三拣四竟没有一件合心的衣裳?”爱人嫌我挑剔,免不了奚落几句。

他怎会懂我心思?如今女衣设计如川剧中的“变脸”,快得你都搞不清到底哪些风格适合自己了。满大街的韩潮风,看似个性、时尚,却难合我意。对设计夸张且处处彰显女人看点的衣裳,不是没有勇气尝试而是压根就有抵触情绪。也许是心性使然,天生的骨子里流淌着乡村人的血液,偏就爱那有回归感觉的乡土风格。就像看见富丽堂皇的牡丹与山坡洒满的野花,前者给人惊叹震撼,后者却让人神闲气定,安然而遐思。我自然是喜欢后者了。

朴素的不起眼的碎碎的花花儿,属于乡野,属于农家女子。如今一些面料设计及家用饰品,有一类美其名曰:田园风格。其花样不洋气不时尚,但颇有回归自然之感,让人眼里心里舒服。

那些年,我们乡里女娃娃就是穿着花棉布衣长大。结实的棉布质地,就像那田野上的泥土,纹理清晰而又厚朴;有着泥土一样的芳香;上面开满五颜六色的碎花花,你会想起乡野盛开的水桃花、苜蓿花、野菊花、还有田里的蚕豆花、洋芋花......淳朴而又令人赏心悦目。花衣裳包裹着乡村女孩子的梦,渐渐地,那颗剔透的心也如碎花布衣,素洁质朴,装点她们平淡粗糙的人生。

棉袄、套衫、衬衣,一统的花布做成,我们穿身上感觉异样的洋光(洋气)。后来,城里来的下放干部的女儿让我们山村女娃娃开了眼界,见识了裙子。从此,花裙子成了我们的向往、渴望。

六一儿童节体操表演,学校要求女生白衬衣花裙子,这就兴奋了娃娃们,却愁煞了大人。家境困难的娃娃,为没有新衣裳而放弃表演急得直哭泣。家里再拮据,母亲也不想让我和妹妹失望,她上街粜了粮食,扯了几尺红色底上布满碎白花花的斜纹棉布回来,我一看嫌太土,说缝裙子那种平纹的带大花图案的好看。母亲没有吭声。第二天一大早,母亲让二姐步行二十几里路进城去。二姐傍晚回家,挎包里取出了我们的惊喜:是粉色底上盛开着拳头大的白玉兰花的一截布,那是美丽的女儿色。看得出,母亲和我们一样的欣喜。节日那天,我和妹妹白衬衣陪衬着这样花色的背带裙,感觉格外的扬眉吐气。那块讨我嫌的土气花布,留着冬天缝了棉袄。

多年后忆起,自己那时年幼无知太不懂事,哪里知道大人的死活?

人总是很怪,吃多了大鱼大肉就想吃粗粮、野菜,穿衣服也是如此,什么流行、时尚,终是不如复古的。每每买裙子,就喜欢棉麻质地碎花花图案的。回想那块被嫌弃的花布,如今若是做了裙子穿,我倒是不甚喜欢。这大概就是人们所说的返璞归真,回归自然吧?

当化纤布料一跃进入农村市场,人们管这种布料叫高价布。最早,的确良就是时尚追求。我做梦都想穿上时兴的的确良衬衣。为了公平,我和妹妹必须二人同时拥有,母亲不想薄此后彼,承诺夏天每人一件,但前提是收麦子时要拾麦穗,麦穗打了买的钱她添一部分,尚可缝制新衣。我和妹妹欣然同意。那个麦收季节,我和妹妹为了小小的愿望,格外勤快而听话,每天放学去割完麦子的田间、堆过麦垛的地头捡拾麦穗,回家各自分开保管。看着一天天多起来的麦把子,似乎那漂亮的的确良新衣裳在向我们点头招手。

母亲帮着脱粒晒干,称秤不过五六斤,粜了换来的钱不足扯一块高价布,但母亲开心,毕竟娃娃自己能够劳动换取价值了。

入伏了,我和妹妹总算如愿穿上了时兴新衣。浅玫红的衬衣穿在妹妹身上,娇艳得像朵牡丹花。我的则是杏黄色,穿惯了花布衣,纯色的感觉光秃秃的单调,手巧的小姨连夜给我的新衣胸前和领角绣了花儿,平添了几分雅致和美感。

母亲帮人家无偿接生,回馈母亲的是一截青花瓷的花棉布:藏蓝色底如深邃的夜空,上有洁白的图案,似十五的圆月印着斑驳花纹,四方连续中的小图案,好似素雅的白色韭菜花。母亲本打算用来给她缝棉袄,我一眼看中,就答应给我缝衣裳。母亲她们好生奇怪:女娃子该穿花哨的,怎么就看中这么素而老气的?我说不清为什么会喜欢这种花色,反正是喜欢,看了心里舒服。缝成衣裳穿身上,在班上真的土得独一无二,但我喜欢。

又是中学广播体操比赛,班主任见我文体委员的是花衣裳,要求女同学全是花衣服出列。可是花棉布已经逐渐退出台面,班上的花衣裳不是太多,同学们就从其他班级借或者换着穿。那花衣裳的列队阵容,虽不及现在学生校服那么齐整,但也是别具一格,就像春天开满坡地的烂漫山花生机一片,令人至今不忘。

参加工作那会儿,花棉布衣逐渐淡出了人们的视线,只有农村少数人还是保守着乡土的特色。我的衣服几乎都是纯色的高价料子。临行前母亲非要我带上花布小棉袄,怕高寒地区太冷,九里时穿它在滑雪衫里面保暖。当时人年轻血气旺,御寒能力强,小棉袄跟了我就只能成年蜗居箱底不见天日了。鉴于占地碍手,回家时又把它带了回去,家里没人再穿,母亲就心疼地拆掉,打了做鞋子用的背子。

单位丰富的伙食,竟让我不知不觉发福起来,之前的.衣服穿身上差一巴掌。一时没空去县城买,没合适衣服穿,难为了好臭美的自己。一起上班的一个大姐知道了,送了她的一套旧衣服给我应急。上衣是花布做的,裤子是藏蓝色迪卡。尽管好久不穿花棉布衣了,然大姐的那件衣服我还是喜欢的:杏色底上有序排列着一串串紫色的葡萄,晶莹剔透,夹杂着星星点点的小装饰图案,对襟上缝着一排别致的盘扣,整体效果花而不俗。我穿了好长一段时间,后来又给了妹妹。时隔二十多年,我仍清楚记得衣服的花色和款式,还有大姐送我衣服时的情景。

花棉布衣退出了我的衣柜,不想儿子出生时继承了来。生第一个孩子,外婆是要缝新棉袄的。母亲是用红色底、黑色小圆点的花棉布为外孙缝了第一件小棉袄。巴掌大的衣裳憨憨的可爱,儿子一出生穿身上遮住了小膝盖。今从藏柜拿出来看看,摸摸,闻闻,一如当年那熟悉的味道。我让儿子看,儿子卖萌地拿身上比试,嗨,哪是衣服,分明就是婴儿项上戴的夹帘.....

现今,花棉布衣实属鲜见之物了。商场有卖花棉布的,但质地轻薄,图案要么太张扬,要么少了当年那些碎花花的生机感,眼花缭乱的浮躁。乡村里的人,好多变化得也是少了田野里泥土的厚朴,多了现代社会人的世故。记得自己有几件机器编制的纯毛毛衣,洗了不过一两水,不喜愿穿了,丢弃或送他人心有不舍,就想着送亲戚。亲戚的小孩子看见了,脱口就说:“啊?旧衣服送什么人?”虽然童言无忌,我还是难免有几分尴尬。

我就想,再好的旧衣服,还是不送人为好。一来,时代不同了,人人都不缺衣裳穿,谁稀罕你的旧衣物呢?还不是得罪人?二来,当今人们的思想观念已不是从前,哪像那些年,穿花棉布衣长大的人,都像棉质布,布满泥土一样的纹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