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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我们是您心中的痣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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父亲节过后的第四天,世界上最疼最爱我们的那个人,悄然离去……

父亲我们是您心中的痣散文

那天,暴雨过后的长沙格外宁静。清晨六点多,一夜未眠的我正梳洗,侄女急匆匆进来:“爸爸打电话来,爷爷恐怕不行了……”那一刻,我的心仿佛被掏空了。一路飞奔赶到医院,兄嫂一脸悲伤站在病床前,医生正大汗淋漓进行抢救。您瘦弱的身躯笔直躺在床上,脸色苍白如纸,嘴角微翕,似乎有话对我们说。我伏在您的耳边哽咽:“爸,我是妹子……”您的眼眶湿了,两滴泪滚落下来,眼睛却再也没有睁开。谁都无法料到,两天前我们高高兴兴陪您到长沙治疗,仅仅两天,您却撒手人寰,与世长辞。父亲啊,您不是说儿子搬到长沙两年了,您要好好玩一玩,小住一些日子……

儿时的记忆中,您总是来去匆匆,那时您在乡下工作,十天半月才回一趟家。您回家我们兄妹都抢着帮您提兜,为的是花生、瓜子、桃子、李子之类的零食。您站在一旁,静静地抽着纸烟:“妹子,你别抢啊,让你哥先挑……”在那个物资匮乏的年代里,家里好吃的、好玩的,年长我十岁的兄全占了先,别人家的满妹子是父母的宝贝疙瘩,只有我们家例外。其实,我的性格遗传了您的内敛和沉默。很多人都说我像您,像到长在右眼角那颗肉痣。您淡淡地笑:“妹子自然像爹,天经地义!”但令我愤懑的是,这颗遗传您血脉的痣并没使您多疼我一点,您的心思更多在兄的身上。平素您念得最多的是儿子正长身体,得多称点肉改善伙食;儿子又长高了,得请个裁缝添置新衣;儿子上大学了,得按时寄伙食费……您的儿子情结,让我像一株长在田间地头的狗尾巴草,被您遗忘在无声的世界,时常落落寡欢。

我对您的不满在十岁那年终于像火山一样爆发。那次,学校里要搞庆“六一”活动。老师要我准备一条新裙子和一双白跑鞋。回家和父母一说,您一口回绝我:“你去年的裙子不是挺好吗?鞋子嘛,穿黄胶鞋就行了!”我一听,委屈的泪水夺眶而出:“爸,你真偏心,昨天你不是才给哥买新手表吗?”“妹子,你哪来咯多条件,不要跟你哥比,他是大学生!”父亲吼道。“你就是重男轻女,既然喜欢男孩,你干嘛要生我……”我和您发生了第一次激烈的争执,很少说重话的您竟大发雷霆,要我滚出家门。自此,我对您心里便有了隔阂。直至后来,邻居不经意的一句:继父难当,你爸那样的继父天下少有!简单一句话把我怔住了。回家问母亲,才知兄在一岁零八个月时,生父患病过世。五岁那年,兄随母嫁给您。于是,您用瘦瘦的肩膀为妻儿撑起遮风挡雨的家,并视兄为己出。我在出生后的第十年,才知道这个惊人的秘密,所有心结在那个栀子花开的季节里随风飘逝。

兄在您的关爱下,上大学,考研,成家,读博,为人父。您眼角的皱纹在儿女的成长故事里,一圈圈加深。您的文学造诣极深,我们兄妹的作文都有您的批语,或长或短,一律用红毛笔写得很整洁。初三那年功课紧,每逢周末,您都抽空来校看我,提着装满腊鱼、酸豆角炒肉和换洗衣服的大包小袋,像祥林嫂般唠叨“晚上不要开夜车”、“要注意视力,不要打手电筒看书”之类,让我的眼角涩涩的。我那时对文学有一种狂热的追逐,为此,班主任多次和父母交换意见,说我过于沉迷文学将影响升重点中学。母亲焦急万分,回家每每必念“紧箍咒”。您却坦然,很少提及此事。有一回,我听到母亲埋怨您对我的宽容。您轻叹了口气:“女儿大了,有她的思想,其实喜欢文学并没错,只是中国的教育太埋没孩子的个性了……”我的泪一下子就来了。父亲,是您从学校里接回我写得乱七八糟的文稿后,戴着老花镜,在灯下句句思量,字字斟酌,反复修改誉正后,天女散花般向全国各地的刊物投稿。石沉大海时,是您鼓励我从头再来;偶有收获时,是您像孩子般分享我的快乐和喜悦。

那年夏天,我的大腿上长了大脓疮,疼得不能走路。中、西药折腾了半月,也不见好转。您愁得在家直抽闷烟。一日,您冒着白花花的毒日头,兴冲冲搬回一块大青石板,要我当凳坐。原来,您不知从哪听来偏方,说农村塘边的大青石板,每天坐几个小时,可将脓疮中的毒气逼出。您不会骑单车,二、三十斤的大青石板,从十多里的老乡家硬是扛回来。汗水顺着您瘦削的脸掉下来,白衬衣湿乎乎紧贴着背,几乎可拧出一滩水来。一周后,我大腿上的脓疮痊愈。您笑我是个“磨人精”,早产下来不足八个月,只有三斤多重。先天虚弱的体质,一到夏天就发高烧。为那头疼的夏季小儿热,您常捞井里的泥巴、绿苔,将苦瓜藤、石菖蒲、霍香捣成泥,用井水一遍遍敷。四处奔波求医的日子,直到我小学毕业。算一算,整整十二个夏天,这样的行程该怎样用脚丈量?

光阴流转,蓦然回首,我骤然感到岁月的无情。我们的老父亲啊,您那栀子花般清香的爱始终氤氲着我们,萦绕着我们。兄离开法学界十年,在外身陷囹圄,人生沉沉浮浮,起起落落。您总是很淡定:“人生难免有几道坎,兴伢子呀,没有走不过去的!”“金钱、名利都看淡点,人就那么几十年,过好每一天!”您不是哲人,对我们说的话却饱含生活的哲理。兄在历经十年的事业低谷期后,终于东山再起,迎来事业的辉煌。每当您从电视里看到兄接受采访或是学术讲座时,您笑得合不拢嘴,一个人絮叨:“兴伢子好像又瘦哒……”这种牵挂像一根线,牢牢把我们系在您心底。记得我出嫁前一夜,您拉着我说:“妹子,在婆家可不能由着自个的.性子,你要以心换心……”两年后,我怀上女儿,预产期的前几天,您因患心膜炎送进医院抢救,母亲瞒着不敢告诉我。生下女儿的第二天,您颤巍巍地从住院部的三楼走到我的病房。尽管已是四月,您仍穿着厚厚的棉衣,脸瘦得吓人。您走近我女儿的摇篮边,摸着她的头打哈哈:“我20多岁就患肺结核,40多岁才有崽,就担心看不到你长大,如今我都当外公了,我知足!”所幸的是,那次您又从鬼门关走了回来,每天仍去河边钓鱼,背着老母亲喝点小酒。闲时,写点《钓鱼乐》之类的小诗:“春和日暖艳阳天,喜笑颜开坐闸前。人到八旬惜晚景,欢垂钓竿度余年”。您和邻居常说儿女大了,日子好过了,要多活几年。可这一次,您为何走得这样匆匆?也许是我们做儿女的太疏忽您的病情,兄从长沙回来看您,您就催促医生赶紧打完吊针,您说想回家,儿子今天会回来。父亲,我们不知道您是珍惜和亲人相处的分分秒秒,以致于您躺在去长沙的担架上,还回过头留恋地望着我怀里的女儿,大声呼唤她的名字。

您走后,当兄抱着您骨瘦如柴的身体最后换一次衣服,他说想起念大学时,您瞒着母亲多次给他寄钱,因为那是您存给90高龄祖母的养老钱;当我们看到您叠得整整齐齐的10多件新衣,还有去年冬天我买的保暖鞋和嫂子买的棉衣,您都来不及穿;当我们翻出您写的毛笔小楷遗书:“我死不道场,嘱全家老少,不必悲悲切切!破旧俗,树新风,谨备菜肴待亲友。平生无愧悔,对党的事业,确实诚诚恳恳!望儿辈,均成才,荡含微笑赴天堂”……我们潸然泪下,送您一副挽联:生于斯死于斯生生死死莫如斯,来也情去也情来来去去皆为情。父亲啊,手心手背都是肉,儿孙都是您心中的痣,长在骨肉里,连在血脉中,是割舍不断的情份啊!

昨日,我带女儿去公园。她突然指着碧洲桥下说:“妈妈,外公不在那钓鱼了!”放眼望去,您在闸门前静坐钓鱼的身影已空空如也。“妈妈,我想外公,他还会回来陪我捉蜗牛吗?”三岁的女儿已懂得思念了,您的音容笑貌在她幼小的心灵早已定格。世界上没有一种痛,比失去亲人、骨肉分离更刻骨铭心。父亲,如果有来生,让我们还做您的儿女,爱着疼着快乐幸福着……

有人说:地上少了一个人,天上便多了一颗星。今夜,星光璀璨,我们知道那颗最亮的星星一定是您!父亲,愿您在天堂喝喝酒、钓钓鱼、写写诗,愿您生活的天堂里有花有草有树,更有爱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