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攀枝花散文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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巧家有两道名贵的菜,那就是五月的鸡枞和腊月的攀枝花。攀枝花成为一道菜,是巧家所独有的吧!有什么不传的秘密吗,在我看来是没有的,大概是一方独特的水土养育了一方独特的菜。攀枝花在全国许多地方都有,但在别的地方却没有听说过将攀枝花入菜的。我在深圳也曾尝试过将攀枝花做成菜,祖传的手艺,原产的配料,绝对的正宗,但做出的攀枝花不堪入口。说到这里,口水来了,似乎满嘴升腾起了豆豉粑炒攀枝花的味道,这巧家一品人间一绝哟。

攀枝花散文

不知是什么造化,我与攀枝花有着一种特殊的因缘。生长在红灿灿的攀枝花下,长大后又工作和生活在一座攀枝花掩映着的城市。而生长之地和工作之地相距三千余里,横跨好几个省,巨大的时空跨越却没有让我跳出攀枝花的包围。

每年的三月,深圳的攀枝花就红了,火辣,热烈,如焰,如霞,灿烂而消魂。每当这个时节,我总是醉醉的,红艳艳的攀枝花醉了春光也醉了我。那一树树的火红,让人目不能移。春风拂过,满地落红,捡起一朵又一朵,准备做一道攀枝花的菜,明知味道不佳,但是故乡的味还是浓在其中!

在巧家金沙江河谷,漫山遍野都是攀枝花。挺拔在农田边,安然于山沟沟里,守望在村庄的周围,矗立在沙沟之上。我出生的村庄叫莲塘,莲花没有,有的只是攀枝花。我家房子的背后,就生长着两棵参天挺立的攀枝花。然而,村庄两头长长的沙沟上,那一棵棵高大的攀枝花才是我们的伙伴,那攀枝花树下就是我们的乐园。我们在攀枝花下劳动,我们在攀枝花下玩耍。要说劳动是快乐的,在当今之世可能没人相信,因为现今劳动的目的是为了挣钱,作为一种挣钱的手段,要说那是快乐的可能是勉强了一些。而我们那时的劳动真真实实是快乐的,因为那时的劳动只是一种生产活动,单独的,或集体的,各有各的快乐。

巧家的攀枝花红得早,每到腊月初,正是数九寒天,攀枝花就噼哩啪啦地红了,干脆,彻底,熊熊燃烧,十分的热烈!一树树攀枝花就像巨人的火把,朗照着四野,温暖着村庄。几乎整个冬季我们都在攀技花树下劳作、玩乐,在攀枝花树上攀爬和求索。累了就躺在攀枝花树下,仰望那树顶上缝隙里的蓝天和白云,做着云端上的`美梦。

农历十月,家乡已经入冬,风吹在身上刺骨地冷,衣服单薄的小儿女们,已经得面对寒风的劫掠。这个时节,攀枝花开始落叶了,我们一大早就要背了背箩拿着抓抓去抓攀枝花叶子。一般会先抓一堆,大一点的孩子点燃火,大家纷纷围拢来,伸出已冻得通红的小手,烤上一阵,暖和暖和,然后再分头行动。那个年代,农民的粮食是不够吃的,柴火也不够烧,解决两餐让人头痛,有时候要将食物煮熟也让人焦头烂额。粮食不够可以理解,柴火都不够就有点不可思议了,我至今也没想明白这个问题。现在的青少年们如果听说我们将树叶捡得一片不留,将山坡坡上的草割得一根不剩,大概会以为是天方夜谭。我们手握竹做的抓抓,将树叶抓成一堆一堆,然后将树叶装入比我们躯体要大一两倍的背箩,再将大山一般的树叶背回家去做燃料。今天将树叶抓光了,一夜北风吹,第二天又是落叶满地了。如果是夜里刮了大风,第二天就能捡到断枝,那就有了丰收的满足和喜悦。要说奉献的话,谁能不承认攀枝花的奉献呢?无私的奉献!你感恩吗?攀枝花它不知道。

劳动之余,少不了玩耍,攀枝花树叶有长而坚韧的叶梗,叶梗就是我们的玩具,两个小儿,各拿一根,呈U字型交叉套住,双手握住用力往后拉,如拔河,比谁的先断,先断者为输。到了冬月,攀枝花结骨朵了,圆锥形的骨朵,捡条草杆往中间一穿,便成了小小的陀螺,母指和食指捏住草杆急速一捻,往地上一放,陀螺便旋转起来了,一人一个陀螺,赛谁的转得久,先倒地者为输。快乐,刺激,欢呼,天真烂漫的欢声笑语回荡在山谷和田野。

一条小小的叶梗,一个小小的花骨朵,如此单一的玩乐,让我们其乐无穷,往往乐而忘返,被母亲找寻了过来一顿臭骂甚至体罚也是常有的。那时的生活是困苦的,但幸福和欢乐也是不缺的。或许有人会觉得这是和稀泥,然而在那个物质匮乏的年代,我们虽然饱暖无着,也不知道什么儿童玩具,我们的童年确确实实是快乐的,甚至也是幸福的。这大概就是境由心造境随心转吧。

到了腊月,攀枝花的树叶掉光了,树上就只剩下红彤彤的花朵,一树树火红,如巨大的火把燃烧在田间地头,又仿佛天上的红霞掉落在了山坡坡上。这个时候,一场危险的竞技也开始了,小儿们攀爬上几十米高的攀枝花树,采摘花朵。花朵背回家,母亲做一道攀枝花炒豆豉粑,清淡的餐桌上就多了一盘难得的美味。也可以将花朵背到坝子街上去卖,一提篮能卖两角钱,收入还是很可观的。采摘攀枝花是一项危险的劳动,但小儿们是不知道危险的,他们享受攀爬的乐趣和刺激。偶尔也有小儿从树上摔了下来,伤残或者一命呜呼。有的家长是禁止自己的孩子攀爬攀枝花树的。然而,小儿们还是或公开或偷偷地攀上树,他们喜欢攀枝花。鸟为食亡,人为财死,为了生存有时得付出代价。其实大人们也明白这个道理。

攀枝花盛开的时候,小儿们除了采摘攀枝花又玩起了新的游戏。将红红的花瓣从中间揭成两片,极粘,贴在额头上,贴在脸颊上,贴在鼻子上,扮鸡扮鬼扮关公。等到来年正二三月,攀枝花树上就挂满了棉桃,我们叫船儿苞。那船儿苞成熟了,会炸开,雪白的棉絮飞满天,硬硬的壳掉了下来,一片片状如小小的船儿,这时候小儿们就开始经营自己的船队了。我们将那小小的船儿放入沟渠或小溪,让它远航,远航。载着童真,截着欢乐,载着幸福,截着美梦,驶向远方。或许载着的只是一片空白,童年的空白,我们的童年可能是空白的,轻飘飘的,完全没有现今儿童们的那种多彩和沉重。我们也追逐飘飞的棉絮,追寻,追寻,不知道追到了什么,或许什么都没追到吧,那又有什么关系呢?

攀枝花是极易生长的树,随便砍下一枝,往地坎上一插,来年便是一棵茁壮的树。有时候,砍一截钉在山坡上拴牲口,然后你早就忘记了,几年之后你会惊奇地发现,那里长成了一棵高大的攀枝花树。但由于其木材价值不高,除了造小木船之外,做不了任何家具,当柴烧都不旺火,加上树冠庞大,影响庄稼的生长,包产到户后,就成了被消灭的对象,攀枝花遭遇了无情的砍伐。如今,故乡的攀枝花越来越少了。

春节回乡,桌上少不了豆豉粑炒攀枝花,然而已经有点不忍下箸,因为一提篮攀枝花已经卖到了四五十元,俨然成了奢侈品了!

攀枝花,英雄花,不灭的火焰,胜利的火把。深圳的攀枝花越来越多了,故乡的攀枝花依然还在,幸甚至哉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