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帝皇咀往事散文随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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两条小溪跌入大峡谷,一条蜿蜒曲折向东拐,一条宛若绿缎向南流,稍后汇入帝皇咀边的沙子潭,舔舐两岸鹅卵石,低伏身姿向南去,最终汇入滚滚嘉陵江。周边人家陆续搬往罗渡咀,慢慢聚成嘉陵江边的帝皇镇。

帝皇咀往事散文随笔

上个世纪八九十年代,帝皇小镇原本只是一个乡,每天来回仅有一趟中巴车,最多只能搭载二十多个人。老街两排古色古香的吊脚楼,依山傍水趴在帝皇咀,中间夹着一条古朴幽远的石板街,屋顶终年冒出或白或青或紫的炊烟,伴随和风细雨袅绕峡谷河畔,久而久之汇聚成了方圆十余公里人家的油盐场。狗尾少年时代最美的时光,就是能有机会溜进帝皇咀老街去赶集。

记忆中,帝皇咀每隔一天都是赶集日。下街有个农产品交易市场,乡下人家常把黄瓜、青菜、鸡蛋呀背到这里卖,换回一点儿煤油呀、菜籽油呀、盐巴呀、兰香牌子的洗衣粉啊什么的,外地商贩也来这里倒腾当地出产的竹筛、席子、背篓等竹篾编织品,源源不断供货到重庆、陕西等外省。

那时候,全乡仅有两位剃头匠,全都住在老街上。中街那位名叫铁蛋子,按照辈分狗尾该叫他一声哥,他们老家的“头等大事”全都承包给了铁蛋子。那些年,铁蛋子长年累月挎着工具箱,走村窜户给人剃头发。但是狗尾他爹喜欢带着狗尾跑到下街那位剃头匠的店里剃头发。下街那位名叫朱贵生,据说他是外地人,虽然很少走村窜户,但是他的`店里从来不缺乡下客,因为他那理发的手艺确实好,顺手还把别人的胡须也免费给刮掉。小时候,狗尾每次挤进朱师傅的理发店,都会看到他那两条长板凳上坐满了前来剃头的人。挨到狗尾理发时,朱师傅总会问:“刮不刮胡子?”“刮!”就这样,刮着刮着,狗尾的脸上当真刮出了一扎扎青刷刷的硬胡须。

那些年,农村买东卖西都赊账,因为大家兜里都缺钱。记得有一年端午节,狗尾的爹妈忙着收麦子,叫狗尾上街赊点猪肉打牙祭,他喜出望外跑到中街那一家食品店,店里猪肉还真不少,不过上面爬满了绿头苍蝇。狗尾嗫嗫呲呲道:“我……我……我割一斤。”杀猪匠抬头看瞅一眼,牵起围裙擦擦手,从中山装的口袋里摸出一包金河烟,弹出一根纸烟叼到嘴巴上,掏出一盒火柴,手持一苗火柴梗,对准火柴皮“嚓——”的一声划过去,一簇火苗燃起来。杀猪匠把火苗对准烟头吸一口气,嘴里吐出一串烟圈,随后捡起一把砍刀,“嚓”的一声砍断背脊骨,搁下砍刀,拾起切片刀,对准骨缝“呲——”的一刀划下去,刀尖对准软肋轻轻一挑,剜穿一个洞,再捡起粽叶绾个扣,连肥带瘦挂到秤钩上边过了斤头,在算盘上“噼里啪啦”拨一阵,伸出手来摊开五指:“一斤八两,二块三角四。”“我……我没……没带钱,爸爸说先赊起。”那一刻,狗尾的脸上又痒又烫,似乎爬满了绿蚊子。杀猪匠嘴巴一咧,笑着问:“你爸是哪个喃?”狗尾恭恭敬敬报出自家大人的姓名。他把猪肉递到狗尾手上:“回去给你大人说一声,过两天把钱带下来哈。”狗尾赶紧点头,接过猪肉就往家里跑。

狗尾全家共有七口人,当年仅靠那两斤不到的肉,也能乐乐呵呵过一个端午节。

帝皇咀上街就是小学堂。狗尾读小学那会儿,每天清晨蒙蒙亮,就和他姐姐翻身起床赶到小学堂,气喘吁吁爬上四十多台的石梯子,和小伙伴们争先恐后挤进教室里,践行着“知识就是进步的阶梯”这一格言。石梯旁边分列着两排砖瓦房,左边有一位少妇经营着文具店。她那常年盖着浮尘的木制货架上,除了经营笔墨纸砚,还卖一些水果糖,每颗只要一分钱,常常勾引得狗尾和他同窗这群“贪吃鬼”们直流憨口水。

说起水果糖,其实也是狗尾这群少年初涉成人世界的“第一课”。 听说当年这位少妇的丈夫常年不管家,她就卖掉乡下老家的旧瓦房,租下这间小店做生意。恰逢她那丈夫大龄单身的堂哥没结婚,常穿一条喇叭裤,唱得一首好歌谣,迷得这位少妇魂不守舍,眉来眼去就把这位男子的歌喉藏到了她那小店的被窝里。谁知低矮瓦房不隔音,这事很快传遍全乡,很快招来了狗尾和他这些学生娃。特别是那些喜欢爱搞恶作剧的,他们三个一群,五个一伙,嘘着口哨溜到少妇的小店旁,对着窗口猛吼一句:“买个糖——咯!”等那少妇转过身来,肇事者们一哄而散,有的往石梯上跑,有的朝老街上窜,少妇气得双手叉着腰,直骂那些娃儿有人生,莫人养。狗尾现在想起来,当年他们这帮淘气包,哪能体会少妇内心的痛与苦:你情我愿本相宜,红尘何苦来添乱呢!

后来,狗尾一家先后离开了老家,再也没有回过老街,哪怕今日帝皇咀变成了镇,但像刀一样刻在狗尾脑子里的,还是乡场上的那些老黄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