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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(精选7篇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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在日常学习、工作或生活中,大家应该都对散文很熟悉吧?散文不受时间、空间的限制。写散文,多数时候都离不开事件。那么,你会写散文吗?下面是小编帮大家整理的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,希望对大家有所帮助。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(精选7篇)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 篇1

草木生发的阳春时节,我回到了农村老家的空院子。

野草长满了每一个角落,连那条碎砖铺成的道路缝隙,它们都不曾放过,或白或黄的花朵,在阳光里闪着光芒。堂屋门前,两株在前几年突如其来的寒流里冻死的石榴树,从老根上发出的新枝,已经两米多高了。院子西墙边,侄子上小学时埋下的那一节竹鞭,已然长成了一片竹林,风一吹,“莎莎”作响。从堂屋门柱上拉往大门的两根铁丝,已经在风雨的侵蚀中,变成了红褐色,母亲曾经在上面无数次晾晒过我的衣服,现在,空荡荡的。

“乃瞻衡宇,载欣载奔。僮仆欢迎,稚子候门。三径就荒,松菊犹存……”望着空空的院子,我突然想起陶渊明的诗句来。只是,除了野草和树木,没有谁欢迎我。父亲去世已经快20年了,母亲在重病恢复后,也随我们姊妹几人搬了出去,除了春节,很少回来。院子就这样空下来,留给了野草和树木。

记得小时候在村子里玩耍,有几座无人居住的空院子从来不敢一个人去,我们害怕有蛇,更害怕那种空荡荡的荒凉和寂静。眼看着里面的枣树挂满了红艳艳的果实,馋得心里难耐,也只能好几个人凑齐了,战战兢兢地爬到树上去,摘了枣子赶紧一哄而散。

那几座院子都很破败,蒿草遍地不说,房子上的砖已经风化,有的房顶上是一眼眼大洞,有的已经坍塌成一堆废墟。别说小孩子害怕,就是一般胆量的大人,也不见得敢去。问起院子的主人是谁,人们只是知道他们很早就迁到外地去了,是谁谁的本家,至于名字则无人知晓。看来,他们的后人没有回乡修葺过房子,或是没有必要,或是压根儿就不知道它们的存在。

我家那座院子比我的年龄大得多,我十岁搬进去的时候,就觉得它很已经老了。它和村子里的其它院子大同小异,三间坐北朝南的青砖瓦屋,土垒的院墙,木棍儿做的栅栏门,满院茁壮拥挤的树木。

父亲和母亲在院子西侧垒了一座猪圈,盖了一间鸡窝;两个姐姐种了几丛菊花、鸡冠花和桃红;我和哥哥在东南墙角挖了一眼像井一样的红薯窖。我们这个六口之家的院子,开始充满了热闹的气氛。

我们兄妹四人一天天长大,三间房子已经不够住了。父亲请来街坊邻居,又盖了三间青砖瓦房的东屋,顺便凑着东屋的南墙,用土坯再垒三面盖了一间小屋子作厨房。三间东屋被一座山墙分开,我和哥哥住在北面的两间,两个姐姐住在南面的一间。

东屋前面有一棵大椿树,夏天的晚上,我们一家人爱坐在树下乘凉。父亲悠闲地抽着烟,母亲摇晃着蒲扇,两个姐姐一会儿窃窃私语,一会儿笑声如银铃般清脆;哥哥抱着收音机听节目,我则透过浓密的树叶望着满天星斗,东一句西一句地问着一些离奇的问题。夜深后天气凉爽,其他人都到屋子里睡了,我却不愿意回去。

哥哥快要结婚时,父亲又在堂屋的西侧盖了一间平房。我记得哥哥要结婚的头天晚上,我还和他躺在一个被窝里。闻着新被子的味道,我觉得哥哥可真幸福。哥哥结婚那天,我搬到了平房里,从这一天起,我们这一对儿兄弟就没有再睡在一个被窝里了。我没有埋怨嫂子占了我的窝,已经14岁的我正想一个人睡呢!

一年多后,我有了第一个侄子,我们家的人数有八个了。那年春节,我们一家人在堂屋的前面照了一张“全家福”:母亲抱着她的孙子和父亲并排坐在椅子上,我们兄妹四人和嫂子站在椅子后面。谁又能料到,这是唯一的一张“全家福”呢?每次看到这张照片,二姐都会说:“这是咱家最幸福的时候。”

那年冬天,大姐出嫁了。来年春天,父亲给哥哥又盖了一座院子,让他搬出去自立门户了。父亲乘着还比较年轻,拆掉三间旧堂屋,翻盖成了五间。再过几年,二姐也出嫁了,我则考上大学去了省城。曾经熙熙攘攘的院子,只剩下了父亲和母亲。上学那几年春节回家,我已经明显感到了几分冷清。

大学毕业那年,父亲患了重病。按照他的要求,我没有留到外面,又重新回到了院子里。一年后,父亲去世,院子里只剩下了我和母亲。父亲的遗像是从那张“全家福”上面翻拍下来的,二姐说,这时候的父亲最幸福了。

三年后,我在院子里结婚了。再过一年,女儿出生,我们的院子里的人数又翻了一番。为了工作和照顾孩子两不耽误,春天的时候,我劝说母亲和我们一起搬到了城里。刚刚恢复热闹气氛的院子,一下子人迹全无了。

女儿上小学后,母亲非常坚决地回到院子里。每逢假日,我和妻子带着女儿必定回去看望母亲,欢声笑语又在院子里荡漾开来。这样的日子并没有维持多久母亲就患病了,她基本上失去了自理能力。在舅舅的主持下,我们兄妹四人商定轮流把母亲接到自己家里照料。从那以后,院子门上的锁就很少打开了。

一座院子,一座成了老家的院子,它的故事像一场电影一样在我的眼前不时地闪现。聚聚散散,分分合合,本是人生常态。可是,一座曾经兴盛的院子的故事,难道就此落幕了吗?它会变成我小时候记忆中那些空院子破败的模样吗?草木年复一年在长,鸟雀日复日一在叫,它们不知道曾经发生在这里的一切。

没有谁能回到过去,即使院子还是那座院子,可毕竟也在老去。等我也老去的时候,孩子们还会在乎一座破旧偏僻的院子吗?如果在乎,想来那些我曾居住过的房子,也会被新房子取代。如果不在乎,最终会是什么样子呢?那棵我和妻子种下去的香椿树,可能够给我捎个消息?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 篇2

去年就听人说,毅飞自从副处长调整为书记,级别明升暗降以后,心情比较纠结,便在离城有几公里——固原的东岳山下卖了一座四分地大小农家小院,如陶渊明心住桃园,开始用悠然恬淡的乡土气息过滤自己心中的喧嚣。我与毅飞几十年联系从没间断,彼此在对方的心中走得太远,太远,了解对方心底的世界每一个细小的地方,从对方的一言一行中,就能知道心底阴晴。所以,我知道他的处境,他不来电,我也不问。我始终在关注他,我知道他需要宁静的冷却,知道他能自我恢复,我在等待他的来电。

人活着,病总会好的。大半年过后毅飞来电,开口就是:“还活着吗?哈哈哈!”阳光灿烂,激情流淌。说他的小院里自己种的蔬菜茁壮,花朵鲜艳,空气新鲜,宁静如水。独乐乐不如大家乐,邀我去住几天。遗憾的是,我琐事缠身,便让他发些照片一解向往之情。

照片发来,一眼就能看出,那是西北典型的院子。院门朝南开,坐北向南的是五间红砖砌筑的高大的上房,东边和西边有两间比上房稍微低矮的房子,东边的用来储物,西边的用来当作厨房。这是一座不管你飘泊多久,都能恒久储存生命印记的院落,都能承担一年四季光阴重量的院落,也是一块不管你发达还是失意,一片阴凉都能永远新鲜保存你安全和美好的地方。年年岁岁的故事,爬满了古旧斑驳的墙壁,装满了沧桑而温暖的房子,让人想到炊烟,想到童年,想到梦想未来的地方。

这也是让人只需看一眼一生就不会忘记的院子,让人从童年开始积攒一直到现在的一些温馨的东西,能产生共鸣的院子。亲近而充盈。

这是一座诚实的院落,没有水泥的加强,没有瓷片的修饰。坦荡着泥土的胸怀,流淌着泉水的清澈,展现着自然高贵的品质。在这个精英情结咆哮的世界里,它不带面具,用自然的时光实际细腻的描写自己的苦痛,用最质朴的景象叙述自身的感知。它不是静观的,它富于颠覆的有力的动感,用一种荒海美、深渊美和漩流美,表现着自己“不惮个人的卑微和处境的艰险,顽强地表达所在的民间立场。这种表达,被命运赋予一种固有的悲剧美。这种美,与宫廷和学院无缘。”也与大众无关,属于自己,它只对心灵和灵魂负责。

人常说书能治愚。有这恬静、自适和澄明的院落相伴,享受着自然静美的滋润,优胜读书万卷,我想毅飞一定已走出了现实的蛊惑,化解了他心中的纠结。已回归到一个真实的自我。要不然怎能发出那样爽朗感染人的笑声呢?

常言道:“三里不同乡,五里不同俗。”“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。”就说这院子吧,“人”字形的上房,高大伟岸,陪在东西两侧的房子卑微谦恭却悠然自得,主次分明,井然有序,使整个院子显得和谐厚重。不像北边同心斜坡式的房子,陡峭而张扬,缺少沉稳之感。由房子联想到人,习性也截然不同:固原古代隶属秦地,现在还保留着浓厚的陕西人话语强调,柔软里满是温情,实在而执着。而同心则大多隶属塞外,到现在还有游牧民族善经商和圆滑心齐的传统,接近“鸭子话”——宁夏人说的黄河沿岸的语音系统。不有人感慨世界真是奇妙和神秘。

再想想,人生真的很有意思。人总爱拿“菜”比喻人,如网络上流行的“菜鸟”,宁夏人常说的一个人像“菜”一样,好切得很,意思好收拾,容易。如果故乡是一位大厨,每一个人都是被不同的厨师制作的佳肴,有着独特的味道和风格,最终被端上了现实的桌面。而水土就像一口锅,铁锅炒出的菜,富含丰富的铁元素,所以不管听起来还是食之,都让人滋生出一种铁的硬度,有了软弱被治愈的愉悦快感。不锈钢锅则干净利落,炒出的菜也是色泽鲜艳,尽显时尚新鲜的主题,而高压锅速成快捷做出的菜,因缺少了等待的滋味,不免缺少砂锅炖出来的菜肴那份绵长的后味,失去菜肴的一份唯美。砂锅唯美,却需要漫长的等待,被这个匆忙的世界所遗弃,只能在记忆里繁殖美丽。

一个地方的菜一如它的主人,而它的主人也一如那片土地。

但不管怎样,一个心灵若与故土融为一体的人,世间就不会在让他不安的心跳。因为他就是一个世界,有着山一样人格的高度,有着平原一样的宽广,有着大海一样包容的心胸,就像大海接纳山谷和平原里的溪流和江河,他也能接纳这一切。

想起很久以前看过一文章,叫《没有名字的功勋》,是描写抗日战争期间去缅甸战斗的一去不返的许多老兵,多年来他们一直流落在外,经过千辛万苦,其中一个河南老兵终于回到家乡,当地政府在老人还住着侄儿的老院子里,赠送给老人一盒黄土,一瓶黄河水。老人接过,老泪纵横,抓起一把黄土就喂进了嘴里,嘴里念念有词,说好东西啊好东西!在人们诧异中,有人打开黄河水递过去让漱口时,他却就着水全部厌了下去。

这就是老院子的魅力。它不但在故乡的土地上生存,庇佑和教化人们,还承担珍藏游子世界里最柔软、最完美、最隐秘的情感,负责一个人的一生。

在这个故乡被改造面目全非的世界,老院子逐渐退出人们的生活时,在“回归是死路,前途是畏途”现实的人生路上,人们只能用梦想治疗疼痛,继续前行。能拥有一座老院子,并在老院子里生活的人是豁达而幸福的人。

有一种人生,因为遥远,只能遥望,不能触及;由于错误,只能反省。如同我遥望毅飞的老院子。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 篇3

老屋,在我们这里,人们更习惯称它“老院子”。我们这儿的住房,不仅包括主房,偏房,还有将这些房子合围起来的院墙,以及大门。所以,老院子这个称谓,似乎也描述得更为完整。以致后来的一些老宅子,甚至只有主房,也都统统被称了老院子。没有院墙,没有大门,我家的老院子也算这类当中的一个典型。

从老院子搬至现在的新家,已有五个年头。新家与原来的老院子,相隔并不算远。即便如此,这几年,却几乎没有再踏足半步。近日,有人捎话给父亲,欲买下老院子。我们才又重新提及,连带那些被尘封的记忆。

老院子没有围墙,没有大门。所以,即使在院子里坐着,也能看得很远,看得清路对面的行人。当然,过路的人,也能轻而易举就将院中的一切看个仔细。或许是院子太敞开,想要遮挡,也或许风水的缘故,院子中间砌着一堵墙,喊作“照壁”。我记得这照壁坍塌过一次,轰然一声。当时是半夜,我们都以为发生了地震。翌日,父亲当即又重新垒好。无论如何,这个照壁是要有的。后来听说是为了挡住煞气。至于哪来的煞气,怕是连我的父亲母亲,甚至祖母,都讲不清楚。

老院子的主房是三孔窑洞,偏房是一间小瓦房。这些,均祖父在时建起来的。东西两孔窑洞内有灶台,炕,用来做饭,住人,中间的就留作客厅。在我母亲嫁过来之前,据说父亲的几个哥哥,我的伯伯,就是靠这几孔窑洞娶的亲。母亲嫁过来没多久,兄弟几个就分了家,搬了出去。奶奶,以及这几孔窑洞,则留给了我父亲。

窑洞是用土拱起来,而非土崖边掘出来。居住时间一久,窑的后背墙,有了裂痕,越来越宽。尤其雨天,能明显看到雨水浸润过的痕迹。甚至有一个夜晚,大暴雨,雨水哗哗的从门缝涌进窑里,我被喊醒,躲在窑洞连接处的过道下。母亲搂着我,叫我不要怕。我迷糊着,睡去。就在平日,晚上睡觉,老鼠偷偷出来觅食,我们躲在被窝里,听着那窸窸窣窣的声音,害怕又兴奋。有时睡得正迷糊,也能感觉有老鼠从被子上蹿过。此刻那些记忆变得深刻而清晰。

老院子里有一棵核桃树,就在西屋窗前。据说是三伯伯在世时栽下的。自打我出生,就没有见过这位三伯,只在供奉时,见过他的遗照,很年轻,二十几岁的样子。他的两个孩子,大的是女儿,随母亲去了他乡,小儿子留给奶奶,随她住进我家。

核桃树不是很高,最低端的枝叶,恰能没过屋顶。每年核桃开花时,总能听到蜜蜂,嘤嘤嗡嗡,在树枝间来回穿梭,一片繁忙。我们知道,等这些花絮凋零,就该结果子了。到了七月中旬,我们就开始迫不及待了。爬树的,搭梯子上屋顶的,站在树下,拿木棍打树枝的也有。总之,为了吃到青皮核桃,我们想尽了一切办法。到最后,核桃汁往往把两手沾染成淡黄色,黄褐色,深褐色。没有十天半个月,是褪不掉的。

低处的吃没了,高处的又够不到,我们为此打起嘴仗。你吃了他的核桃,他吃了你家的饭,还住你家的房,争执不下,都自恃是最有理的那个。不仅孩子之间如此,来了亲戚,也要拿上木棍,敲上几下,核桃没掉下来几个,枝叶倒是落了不少。再看树,叶子耷拉,有的枝条折断,悬挂在半空。宛如一个惨遭蹂躏的女子,模样甚是憔悴。甚至还有人抱怨,一定是奶奶偏心,把核桃早早打了,给谁留着。你说给了他,他又说给了你。

父亲生气了,不行就锯掉。年年这样说,可树却依旧还在那里,越来越茂密。直至盖过屋顶,遮住了能照进西窗的所有阳光。在堂哥离开我家几年之后,树,最终还是被砍了,在它最繁茂的时候。究竟为何,我不大清楚,但肯定不是因为父亲的那句气话。这棵承载着我童年的树,在此后的许多年里,频频入梦。

砍掉核桃树,院子比从前明朗许多。窑洞也推倒,在原地基盖了钢筋混凝土的房子。院子还是土的,于是又翻地,上粪,浇水,播种,总算开垦出一小块菜地。种上辣椒,西红柿,韭菜,茄子,芹菜,黄瓜。高高低低的搭配,倒很合理,避免了为争一寸阳光,土地,相互拥挤。且这些菜,从不喷洒农药,有时口渴得厉害,顺手在藤蔓上摘根黄瓜,或者西红柿,在衣服上蹭两下,直接塞进嘴里。母亲笑我,怎么还像小时候那样顽劣。

父亲浇园,母亲摘瓜,一篮子又一篮子的菜,俩人吃不完,又送人。远离家乡故土的我,一进家门,总要跑去厨房,看看菜篮子里,母亲都装了什么。塞一根黄瓜进嘴里,脆生生的响声中,一颗漂泊的心,才算落了地。舌尖上回荡的,却是我咀嚼这个夏天的味道。母亲看着我憨憨的模样,眼里满是慈爱。

老院子终究太老了,偏房有几处已坍塌,主房虽是后来建的,却也有了十几年光景。眼看我们都长大成人,该嫁的要嫁,该娶的得娶,这样的屋子,无论如何,是不行的。曾经我们都想着能有更好的住处,可当真要弃它而去时,心里却有万般不舍。

买好地基,开始动工,直到装潢完毕,我们搬进去住,不过两年的时间。而老院子却是真的被遗弃了。

前几天我特意又去了一次,只几年工夫,满院杂草丛生,落叶也是,叠了一层又一层,铺在房前台阶上,厚厚的。简易灶台还在,覆盖了厚厚一层灰尘,头顶那些橼木,也结满蜘蛛网。只有那些窗户上的玻璃,墙上的瓷砖,在阳光下,还亮灿灿的,那刺眼的光,只衬得这院中的光景愈发萧条,衰败。

核桃树没了,土窑洞没了,菜园子没了,童年没了,母亲也没了。只有那堵墙,那个用来遮挡煞气的照壁,还直挺挺地杵在那里。老院子真的只剩下一片荒凉。我没有驻足太久,就匆匆离开。

原先父亲一提到卖老院子,我就强烈反对。我认为,只要老院子还在,一切就都还是原来的模样。可是啊,不管老院子在或者不在,远去的终是已经远去,记忆终究还是成了回忆。

这一刻,或许真的'不该再有这么多留恋……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 篇4

1

又是一个北风呼号的夜晚,小屋里四处透着寒气,我用力地将被子往上拉了拉,侧过身来看了看对面床上的伙伴丰云,只见丰云戴着厚厚的护耳棉帽子,穿着棉衣蜷缩在被窝里,我心里发笑,可是看看自己不也是这个打扮吗?天太冷了,土炕早已坍塌,只有穿戴棉衣、棉帽才能入睡。

来到六盘山脉的关山脚下,已经有一年多了,开年伊始,生产队用知青安置专项款盖起了一排土坯房,我与丰云分到了一间小屋。

小屋虽小但总比住大队的饲养室强,有了自己的私人空间,还可以烧火做饭,也算是个“家”吧。

生产队有七八个插队的学生,就住在这排新房里面,他们与社员一样每日里上工下工,每日里生火做饭,每日里栖息睡觉,唯独与社员不同的只有一点,那就是点灯熬夜,聊天读书,早晨睡懒觉。

有一日正在梦中,梦到父亲来到了身边,高兴地对我说:“我回来啦,今后你就不用待在农村了,回家去吧!”

“回家去吧”对于我们来说,是一个不可抗拒的诱惑,梦想着回到了故乡,回到了母亲身旁,还梦想着能够回城工作,哪怕是当一名拉大粪的环卫工人,也心甘情愿。

我们住的这排平房坐落在一所小院子里,院子桩基地的主人是公社的民办邮递员。

跟我同屋的丰云长我两三岁,是学校里的高中生,有个绰号叫做“河南”,可能因祖籍是河南人而得名,也可能因生活自理能力强而得名,那时候对于河南人的印象就是吃苦耐劳、精明能干、生存能力强。

同院里的邮递员与丰云关系处得很好,有什么困难时我们常找他帮忙。

记得有一次天下连阴雨,我们小屋外面全是烂泥潭,我穿上了一双平时舍不得穿的高腰解放鞋,走出门不足一丈远,便陷在了烂泥堆中,使了使劲抬起脚,没有想到脚从鞋里脱了出来,无奈之下只好把另一只鞋也脱掉,光着双脚走了回来。

雨还是不停地下着,一连几天我和丰云在小屋里谈天说地倒也快活,面柜里已经空空如也,一粒粮食也没有了,有心去找大队长借点粮食,但也没有办法去邻村磨面,肚子实在饿得发慌,丰云说:“咱找邮递员家借点面吧。”还从来没有向别人借过面粉呢,丰云拿起了一个瓷盆,光着脚出门去了,不一会工夫端着半盆面粉回来,我们分工和面烧火烙饼,吃上了甜美的麦面饼,还在想:明天我们怎么办?

一个冬季的日子,鹅毛大雪连续下了好几天,漫山遍野都铺上了厚厚的白色的地毯,那时候烧火都是靠木柴,木柴分硬柴和软柴,软柴就是蒿子秆、包谷秆,硬柴就是整棵大树劈成小块,软柴主要是点火或者烧炕用,硬柴则是烧火做饭用。

大雪连天就不能出去砍柴了,社员家中都有许多的储备,我们比较懒散,都是到了实在没有烧的了,才去山上或沟里找些木柴回来,看着门外的一片白色,遥望着远处的山头,心中懊悔没有多存下点木柴,没有木柴就没有烧火的能源,也就是没有办法做饭了。

天慢慢地黑了,我和丰云坐在已经倒塌了的炕上,唱起了“一条小路曲曲弯弯细又长,一直通往迷雾的远方……”肚子饿得咕咕叫,身体冻得直打哆嗦。

就这样一直坐到了夜半时分,丰云突然说:“咱们出去找点木柴吧。”我说:“去哪里找啊?”丰云笑了笑没有回答。我们穿上了棉衣裤、大棉鞋,迎着北风和雪花向南走去了。

丰云说找木柴只能去邻村找,不能在本村找,我也不懂得为什么,只是朦胧地感觉到要去偷东西了。

夜深人静,四处无声,我跟着丰云来到了邻村的小学大门口,大门似乎露着一条缝,丰云探头进去看了看,做了个手势让我跟着,然后一闪身便走进去了。

在校园里转了一会,压根就没有木柴啊,只有教室的墙上靠着一把梯子,丰云说:“就是它了!”我还纳闷要梯子干什么?

我们两人抬着这把梯子往回走,我走在前面,丰云走在后面,他一边走还一边把脚印抹掉,走了足足个把小时才回到了小屋里。

关上了屋门,丰云用斧子将梯子砍成了小块,锅里添上了水,准备做些玉米面糊糊。

我问丰云:“没有软柴怎么点火啊?”只见丰云不慌不忙地在灶火洞里放上了几根梯子块,擦亮了一根火柴,轻而易举地就把梯子块点着了,看着熊熊的火焰,我心里七上八下的,我们到底是做了件什么事情呢?

在这所院子里,有着许多酸甜苦辣的轶事。

记得有一次出工,纪成队长嫌我们年幼力弱,就吩咐妇女队长带我们去起圈,对于起圈我没有太深的印象,只知道是把牲口的粪便铲起来,装在人力车上,运到指定积肥的地方。

我和丰云就跟着一队妇女去起圈了,起圈是轻活,一个工作日只记8分工,若是挑肥或是锄地,就可以拿到10分工,10分工大约合一毛五分钱人民币。

到了劳动的现场,我有点懵了,眼前是一个不小的粪坑,原来是起粪坑里的圈。

这个粪坑有数十平方米大小,估摸着有多半个人那么高,起圈的人需要跳下去,膝盖以下都会淹么在大粪中,这种场面还真是没有体验过,不下去会被妇女们笑话,下去吧实在是难以启脚。

丰云第一个跳了下去,挥动着铁铲,开始了劳动,我没有了退路,只能也跳了下去,那个味道就甭提了!

经过了这次起圈,日后再脏再难的活都不在话下了。

劳动之余,我和丰云还经常去村子旁的小河边,坐在大石头上,看着涓涓的河流,看着翱翔的飞鸟,看着不远处村庄上空弥漫的炊烟,思念着远方的亲人,思念着已经逝去的时光,思念着短暂的校园生活,两只眼睛放射出木讷的光芒。

2

不久前有机会去了一趟我们的生产队,这个生产队也就是当年我下乡的小村庄,离开这个小村庄后,一直都没有再回去看看。

按照导航驱车来到了村头,停下车来四处观望,依稀还有当年村庄的影子,说明这里没有因为改革开放而巨变。

问了问站在村头的一对年轻夫妇,确认了这里就是我插队的地方,又向几名晒太阳的粉家(妇女在这里的称呼)打听邮递员家在哪里,没有想到正好邮递员从前面走了过来,我第一眼便认出了这个当年的邻居。

他困惑地问我:“你是……”我报上了名字,他想起来了我这个娃(当年只有16岁),热情地邀请我们去他家里坐了一会,我提出来想看看当年住的那个老院子,还想见一见当年的那个老队长,于是他带领着我们往村庄深处走去。

走过了一段土路,走上了一个小坡,他用手一指说:“你看这里就是你们住过的地方。”

老院子里还有两间废弃的土坯房,是属于邮递员家的,我们居住的那排小屋,已经成了残垣断壁,只有一堵长长的后墙还屹立在那里。

看着破旧不堪的老院子和小屋,我的脑海里不由地浮现出了当年的场景……

东方破晓,启明星还高高地挂在天空,纪成队长就敲响了老槐树上的铜钟,“当当当”的响声把我从睡梦中叫醒,我用被子蒙住了头,还想美美地再睡一会,抬头看了看对面炕上的丰云,只听见他呼呼的鼾声,还是河南人能沉住气啊!

社员们听见钟声纷纷赶到老槐树下,队长纪成开始分配当天的活路,有人说:“那两个学生还没有起床呢。”纪成看了看小屋的门,门是闭着的,他一溜小跑来到了房门前,用脚把门踢得咚咚响,大声地喊着:“鸡都叫了!还不起来?”

我问丰云:“怎么办?起来吧?”丰云答:“不起来!看他怎么办?!今天就是要睡个懒觉!”

纪成踢了半天门,用耳朵贴在门上听听,一点动静也没有,又喊了几句,无奈地摆摆手,“哎,这伙娃也太懒啦!”

听了纪成的汇报,老队长也没说啥就带领社员们下地去了。

那年、那天、那时的情景仿佛昨日,记忆犹新。

邮递员接着带着我们又来到了老队长的家,透过大门的缝隙,我看到了一个老人正在用力地挥动砍刀,把脚底下的硬柴砍断,推开了大门,我喊了声:“老队长,你好!”老人用迟钝的眼光扫了我一下,缓缓地放下了砍刀,问道:“你是……”我赶紧报上了名字,没有想到老队长听见我的名字,弯着腰快步走过来,紧紧地握住了我的手。

坐在他家的屋檐下,迫不及待地说起了当年的事情,情到深处老队长潸然泪下,不停地用手臂去擦眼睛,“你们那时受苦了,你们那时受苦了……”

老队长看起来家境不好,还是住在当年的老院子里,只是翻新了一所房子,其它仍然是土坯房;老队长看起来身体不好,腰弯成了六七十度,已经没有了当年的粗壮和力气了。

与老队长和邮递员话别后就要准备返程了,我仰天长叹:

老院子,再见!

邮递员,再见!

老队长,再见!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 篇5

我是在想象中描写老院子的,西洋式的黑铁栅栏围成的围墙已有很多年了,但依旧不失淡雅。门框边每年除夕留下的对联纸屑依稀可见,岁月剥落的墙壁露出了些红砖水泥,这些都已很多年了。

院中的老房子还是那样安详地卧着,一年又一年。从小时起,从记忆深处开始寻思,它的气韵,那是母亲般的气韵。黑瓦屋檐下,一道道瓦缝之间,不知住过多少鸟儿。它们靠着这道长檐遮风避雨,无忧无虑的生活着。每到雨季,喜欢看那点点雨滴从老屋瓦片上顺次滴落,成一条银丝,一串玉珠,一层层,一排排。给老房子笼上了一丝神隐。

屋前是片草地和灌木,有很多花,种类繁多,星罗棋布。每逢天暖之时便竞相争芳斗艳,引来无数虫儿、蝴蝶。这里有灿烂的月季、可爱的波斯菊、清秀的丁香、妖艳的紫罗兰、香远益清的腊梅、清廉的山茶、高雅的栀子等。

常在烈日炎炎的夏天在草丛里捉甲虫。被毛虫毒到,蜜蜂蛰到,也似乎很快乐。然后将捉到的虫子放进玻璃瓶中。忙到晚上,才发现自己变成了只黑泥鳅。被爸妈狠狠训斥了一顿后,又偷偷采来叶子喂瓶中的甲虫。但他们都不吃,我很气恼。第二日便都死去了。

以后就再也没捉了。那时候很天真,怕这些虫子离开我家院子,晚上听不到他们的叫声就会很孤独。

夏夜,院子里总是那样迷人,空气中弥荡着花香草气。草丛中总是那样神秘。虫鸣声是那样杂乱无章,可细听时却又是那样和谐美妙。一旦靠近,声音立时便止住了,不多时便又会唱起来。黑暗的草丛、灌木中总会闪现点点光芒,那便是萤火虫了。他们娇小可爱,喜欢捉迷藏,又是那样脆弱。似乎美好的东西都是这样。闪烁的荧光如同易碎的梦,易逝的光景。庭院中栀子飘香,使夏夜这充满点点星光的黑水晶散发出淡淡幽香,使人在沉醉中迷失于梦与现实之间。

往事如梦,如今的院落已非昔日。而老院的一切如同在梦的另一端。每到夜色朦胧时,我总会坐于窗前凝视寂静的夜空,心中时常荡漾起温暖的回忆,尽管这些在从前看来并不算什么。

随着公寓时代的来临,我知道总有一天宁静的老院中的一切会化为废墟,化成尘土被新的寓所取代,然后变成如同栀子香的气息飘荡在空气中,最终化为记忆埋藏在我心里。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 篇6

一场秋雨后,身上多了凉意,顿想起家里的老院子。路不远,就步行吧,一会儿便到了,到了才知道忘记带大门钥匙。

院墙穿了几多洞,朴素的像我的眼睛,心又像被虫儿叮了一下,隐隐地疼。

挨着大门口,窜起了一棵泡桐树,粗壮的要挤歪矮墙,叶如蕉扇,整个儿被雨水洗得像个失了神的乞丐。寻几块砖将脚垫起,贼似的翻墙而入。环视,老院子憨态可掬,又俨然若我。一些枯瘦的藤蔓爬上窗,沿窗隙向里伸展;几根朽木斜扶东墙,逸出淡黑的木耳,瘦瘦的屈卷着,敛之便可做一盘上等的佳肴。窗台下,还有搬家时来不及卖掉的酒瓶子,空空地散落着,蒙着灰尘,仿佛空气里还弥漫着浓浓的酒香。

想起那日里读桑儿的《老院子》,里面的句子着实赚人心动:“若是下雨天,雨水顺着窗檐滴下来,叮叮咚咚落入瓶中,声音一定清清美美,空灵耐听,是纯净的音乐,舒舒缓缓流过耳畔,没有噪声污染。”就权且把那些小字当成一小品剧本,试着去做:将小院散落的酒瓶拭净,一字儿在檐下排开,若雨来便来听;瓶中水隔天再拿去浇花,只是别让花儿醉了。

若有一日退居了,老院子怕不是最好的归宿,用心拾掇拾掇,到时开垦出巴掌大的土,与老伴一起守着日子。点种些瓜果蔬菜,也把眼里的喜悦点种,佝偻腰身浇水,跚脚脚步摘菜,再养些小猫小狗,再养些小鸡小鸭。

设若如此,有这样的镜头便好:

晨曦里,杨树杈上一只醒来的老鸹动了一下羽翼,门扉边便挤出一声亲切的犬吠,要把菜叶上的翠露震落。菜园的小径踩得软绵绵的,招呼一下隔壁的邻居,一把韭花递到了那边。

太阳西斜的时候,一对马扎挨坐,枣红色的脸被晚来的风灌醉。

鸽子还没有睡在窝里,咕咕了两声,似乎向我们点个卯。一只鸡不肯蹭在架上,迈着鸡步、晃着鸡冠在地上点食。

一勾月把小院子挂在了树梢,偷跑出来的星星在里面眨眼。我在灯下翻书,老伴喉咙里的声,哄睡了檐上的麻雀。

丝瓜秧攀上了矮墙,见风就往疯里长,那些娟姿姣好的丝瓜就秀开了,摘几个洗净。或切丝烧一锅汤,或削片炒一碟素。结得多,摘几个放到与邻居挨着的墙上,邻居看到,会意一笑,拿走。隐得深的,秋末便老在了枯秧上,扒掉枯皮,倒出瓜子,便成了锅碗涮。

老院子里最有趣的就是落雪吧:满院落花,一片两片三四片,五片六片七八片 ;雪大了起来,砸得门前树杈上的老鸹长长地嘎了一声,一只黄鼠狼从矮矮的墙跳进院子;掌灯的空儿,地上就一片白了,一只野兔迷离着从门洞溜进来,也白了。

备一口烹雪的壶,老院里有的是树枝干柴,两块砖把壶撑起,听得吱吱燃柴声,听得嘟嘟烹雪声,便好。请朋友来,施上一杯,大醉。趁兴觅得一块木板,挥毫泼墨,上书两个大字---雪庐。用绳索悬挂于楣,若邻家小侄见了不解,自不用多解释。

抓一把麦粒撒在雪上,看几只麻雀食,心喜的像个孩子,心空灵地给了这个世界,会觉得这世上不在有你,却无处不在有你。

孩子们来探望,我们乐得嘴里没有了牙,快乐把满脸的皱纹撑裂。

就这样,老伴依然有泥土的芳香,我依然还是酸腐的味道,她早已经习惯了我,我也早已经习惯了她。

尘世安稳,有老院子便好!

想念乡下的老院子散文 篇7

这些年,每每夜半,我的梦就启程,穿越那一弯山水抵达青草葳蕤的故乡,寻找丢失在童年里的老院子。

老院子瑟缩在长梦里,瘦骨支离了。那些曾令乡邻们羡慕过的青砖和红瓦,早已被秋风捡走,丢在马家槽的塘土里,嘤嘤哭泣;那些曾令至亲们赞叹过的长椽和松梁,也已被冬雪压断,添在叔伯家的灶膛里,噼啪作响。我从梦中惊醒,披衣长望,一片月华入窗,覆盖住满地忧伤。

这绝不是童年里的老院子。童年里的老院子是蓬勃的,它端端正正地矗立在山落里,虽无奢华,却也是堂皇的。

一直确定,那该是山村里最为气派的建筑了。雄阔的砖门,粉白的围墙,青砖,红瓦,水泥石阶,雕花门窗……每一样,都颠覆了泥坯墙的枯黄和乡邻们的想像,人们在夕阳下慨叹,原来栖身的院落竟可以修葺的如此色彩斑斓。

更让乡邻们艳羡的,是那些撑重支脊的松木长椽和大梁。上好的木料,精致地切割成段,齐整地架在院墙上,散发着清新的木香,彰显着新房的档次与质量。

这样的结合,注定是雄阔与大气的。一如父亲的品格。父亲是新院子的谋划人和构建者。他并不是一个虚荣的人,多少年来,他默默用细心和勤快经营着自己的生活,节衣缩食里的积攒,才完成了这桩平生最浩大的工程。

起初,老院子里仅有父亲分家时所得的三间土坯房,它们衣冠不整地挤成一堆,窗户上没有玻璃,院墙上没有庄门,空旷破落的犹如生产队弃用的饲养场。我出生的那年寒冬,大雪断煤,父亲阻挡不住门窗里灌送进来的冷风,无助地坐在墙角里偷偷抽泣。

那些夜晚,父亲点了烟,一个人在老院子里踱来踱去。他年轻时受尽饥苦,再也不愿妻儿继续被风雨吹淋,就暗自发誓,一定要加盖几座像模像样的新房,彻底修葺老院子。

这样的擘划激励着父亲,农闲下来时,开始带着母亲披星戴月地拓土坯。青砖昂贵呀,全用,经济上消受不起。父亲想了,新房的侧墙和后墙以及院墙,是要用用土坯的。他用脚步踏量出距离,然后乘以高度,详细地计算出了土坯的用量,准确无误。

不要以为月下拓土坯是件浪漫的事。先要挖运土方,而后粉碎柴草,两者混合反复搅拌后,将泥一锹锹扣在土坯模子里,踏平夯实,提模成型,待秋风烈日下晾晒干燥后,再一块块码起,备候建用。泥水里浸泡的日子必是苦的,但父亲却眉头弯弯地笑着,他把汗水一滴滴洒落在老院子里,捡拾起安居始能乐业的坚定信念。

然而从筹划直至动工,又耗去父亲六年光阴。我六岁那年的初夏,老院子终于在隆隆炮声里破土重建了。

父亲满脸喜悦,灿烂的笑容舒展开岁月的皱纹。那些砖瓦和木料,是他一块块从山外购来的;那些干活的泥瓦匠人,也是一个个冲他名字赶来的。父亲用自己的一副热肠,结交下方圆八百里的友情,他的名字就是一块招牌,只一声招呼,他们就心甘情愿乐呵呵地来了,山里人朴实,也不计较金钱的多寡,慷慨地跳入泥浆,只为一个交情,抑或酒中的一句诺言。父亲斟满醇酒,热情地招呼着乡友,生怕招待不周,留下不可弥补的遗憾,违背他处世的准则与风范。而后也蹚入泥水,挽起双袖,亲自为新房添泥,至于他的孩子,则疼爱地放在一边,连抱块砖瓦都不许。就这样,新院子在情义酒与欢笑声里砌垒完工了。琉璃瓦,雕花窗,出廊柱,已经称奇山乡,父亲却并不满意,扒了传统的山居火炕,唤木匠置了新式的木床添进新房,一时乡野惊动,观慕者纷至沓来,无不称赞父亲的慧心与时尚。

我得意贪恋的,却是那间小阁子。那是堂屋后面拓展出来的约莫十平米的阁房,建房时父亲突发奇想加盖的,与堂屋连为一体,装上橱窗,垂挂纱帐,精致,古朴,宛如古代少女的闺房。夏赏朗月,冬观落雪,真是绝妙的设计呢。每有客来,无不竖起拇指,钦佩父亲的匠心。自此,我便陶醉阁中,整日价幻想该娶个怎样的美妙新娘。

新院子落成后,父亲小住几日,拍拍一裳尘土,又牵马远去了。母亲将长望的眼神从秋风中收回,随着落叶,留下一院叹息。她初嫁来时,真是院徒四壁,连只麻雀都不肯栖顾,陪她消解下思乡的寂寞。更恐慌的是,深夜无以掩门,那些串乡的货郎常常直入庄门纠缠借宿,让夜难宁。

母亲是坚强的,空寂的院落和黑夜并没有使他屈服。她借来铁锹和锄头,一锹锹削平后院的山头,垫起院外的打麦场,又掘开四口十米见深的窑洞,用挖出的土方平整了凹凸的老院子。这些艰辛的劳作,枯萎了她的容颜与青春,她亦无怨无悔,与父亲同心期守着老院子开工的号角。哪知心愿竣好,仍留她只身守护。想想生活,有时候真是残酷。也许一切的壮美,已在开花或绽放的过程中就黯然凋失,那结果只是一枚回味的枯枝吧。

我无忧无虑,把小欢笑和童子尿一并撒在老院子里。这方天地,真是乐土。雕花窗,小阁房,水泥墙……每一处都有我好奇的图案。我带着妹妹东出西没,忘情游荡,探寻院子里每一处角落的秘密,同时也把童年的心事与秘密埋藏在老院子里。记得鸡圈墙头挖开一尺,我用红绸包好几枚硬币,神圣埋下,期许百年出土后变成价值不菲的古董。这样的趣事每日自编自演,在我还不及整理封存时,却不得不离开老院子,去父亲工作之地求学了。

从此举家而迁,门锁常悬,老院子孤零零地丢弃在秋风里,我携带童年远行,踏向新的院子与乐土,每到寒暑假日,才回去清扫尘土,小住时日。细算起来,老院子修茸后,入住的时间累积起来尚不足两载。这样长久的荒弃,不免野草滋生,更减了人间烟火的气息。母亲为此常常叹息,父亲也黯然下来。一生心血的结晶,却无法守护享用,他们的心情,我那时不懂,自以为只要有房居住,哪里不是一样呢。后来堂叔分家无以居所,父亲将老院子借用他们落脚。再后来父亲去世,母亲带我到城市生活,老院子彻底荒芜了。

我清歌迈步,在城市的高楼大厦间悠然穿梭,且歌且吟的生活,早已将老院子丢失在童年的秋风里了,只是偶尔,在思乡的浅梦里,才隐隐浮忆起它淡薄的影子。母亲伫步阳台,总是极目眺望,风来,担心风捡走瓦片,雨来,惦挂雨打漏泥墙,一日一日絮叨着,烦躁我坚硬的耳膜。

那年传来喜讯,瑞伯要买老院子。母亲带着我和妹妹兴冲冲回家,夤夜谈判,言尽沫干,堂皇的院落商定心痛的价格,谁知第二日坐车返回时,瑞伯又在电话里反悔了。母亲无语,我们默默而回,等待下一个真正接纳老院子的主人。

魏家打来电话时,出乎我们预料,他们诚恳的语气,表明了买房的决心。再去,谈判,价格又降了好多。卖了吧,再辉煌的建筑也经不起风雨的侵蚀和那些捡白食的觊觎呀。更重要的是,生活之手已无情地扼紧母亲咽喉,她只有变卖家产,方可延续我和妹妹的学业。

母亲默默收拾着东西,把钥匙解下来,一枚枚交给魏家嫂子,强颜欢笑地叮咛着。这是她和父亲一生的心血,她不放心转交他人,迫不得己里的心酸,一个孩子是品味不出的。老院子换了主人,在秋风里岿然不动,它的悲伤或喜悦也更不是我所能参悟通透的。就在走出老院子的那一刻,我分明看见母亲眼眶里噙满了泪水,而同时,我的心也缩在了一起,真的疼了。

要说,老院子卖了,以后的风雨,大约与我无关了吧。

可是,这些年常常,我却将它梦着,总觉得自己把什么东西丢失在老院子里了,找找寻寻,却一无所获。

魏家住了几年,移民将去新疆,要把老院子拆了,要把木料和砖瓦卸下,处理变卖,尽量收回些当初购买的成本。我闻听消息,没去,不忍看老院子粉身碎骨。前年去找二叔催要羊款,才见到了冬雪中枯立的老院子。

阔别老院子多少年了,我真不敢计算。推开锈迹斑驳的庄门,轻轻走进,曾经堂皇的老院子,已然断壁残垣、满目疮痍了,那破败的景象,生生将我的泪水拽落下来。我抚摩着残存的琉璃瓦片,在一处裸露的土炕下站定。那里,父亲曾埋下六仟块积蓄,他去世后托梦给母亲,母亲挖出,如同梦境真实。还有,我和妹妹出生时剪落的胞衣,也都埋在这里。我在老院子里停留了整整一个晌午,不愿离去。最后,抓一捧泥土,郑重包好,我要带走它。同时,带走我的童年与记忆,带走我的欢笑与悲苦,但是,有一样东西我却怎么都带不走了。

我知道,那是我的灵魂。